略一分神,翊德已經進入廚房裡:「隨便坐,要咖啡還是茶?」
說是廚房其實並不確切,二十坪的空間分隔為內、外,中間是一座小吧檯,調理區在內,同色系的矮櫃、餐桌、餐櫥時髦亮麗。
「咖啡。」她隨口回答,眼光被陽台旁的拼圖所吸引,她忍不住踏步向前。拼圖的邊框已經拼起,它的面積驚人,令佩儀心跳手癢,頭也不回:「請問,這幅拼圖是幾片的?」她的聲調飽含驚喜和敬畏,清新又單純。
「五千。」
「哇——」她輕聲驚呼:「好棒。」
忘記了此行目的,佩儀安靜坐下,輕輕放置幾片拼圖在正確位置上。尚未拼好的小塊全以顏色分類了,翊德的拼法和她一樣。
「請用。」撲鼻的咖啡香襲來,她心不在焉地接過杯盤,心思還在拼圖上。
「李·佩·儀。」他一字一頓,又好氣又好笑:「你再這樣目中無人,我可要把拼圖扔出窗外喔!」
佩儀羞澀縮手,雙目四顧就是不看他:「你的住處不錯。」啜飲一口咖啡,她有些訝然:真好喝,不酸不澀,苦中帶甘,一點也不輸咖啡店。
冷不防,翊德柔聲開口:「你的雙重性格是與生俱來的嗎?」
佩儀手一震,咖啡潑灑在白棉T恤上。
「你……?」她驚惶失色。「你知道?」
怎麼不知道?送她上課時,同學看她的怪異眼光,筱嬋告訴過他的情報,不時神遊天外的靜默……
「我想多瞭解你一些。」他坐到她身旁,看到她警備的模樣連忙制止。
「不!不要再豎起保衛盾牌,我只是要求一個探索真相的機會,請相信我。」
佩儀無法回答,翊德已經站起,拿了條濕毛巾讓她擦拭咖啡漬痕。
「我應該相信你嗎?就像相信追求我將近一年的高劍新?」她低聲問。心神複雜到極點。
收斂了他一貫戲譫的言行,陳翊德正色:「我跟他的相似處只在於:我們都只有看到表面就妄下斷語——我不認為你會拿他跟我相提並論。」
「你又看到了什麼?我只是一個在現實與理想之間努力追求調適平衡的人,不論是小儀或佩儀都沒有與你的世界產生交集的可能。」
佩儀娓娓道來,嫻靜端莊渾然不似小儀張牙舞爪的模樣。
落日餘暉在她身後鑲嵌出一副圖畫,翊德看得癡了。
他將李佩儀比喻為雙面月。
「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有不欲為人知的一面,不同的場合戴不同的面具。」
翊德如此總結。
「我倒覺得自己像在演戲,太過融入連自己都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真實自我。」她說。
翊德頗具深意:「戲如人生,而演戲的目的只不過像把鏡子舉起,來映照人性。」
佩儀凝視著他的眼睛,感覺到自己在無意間看破了他花花公子的偽裝。
浪蕩世故的面具下,似乎也有著真性情。
李佩儀渾身皆刺的外表下,有顆柔軟的心,而且,也仍然是純真的赤子。當她聽到,翊德坦然承認:他是「見色起意」展開追求攻勢時,佩儀笑得前仰後合。
「現在,你一定覺得很失望了?」她脫口問道。隨即在他深邃的目光凝視下臉紅,
「不!我看見了一個內外皆美的神秘女郎。」
握住了她纖纖素手,翊德遊戲人間的神態全不見了。「給我一個機會。」
坦誠交心,也許可以從朋友做起吧?
受到那副五千片拼圖的誘惑,佩儀經常往翊德的住處跑,她實在羨慕翊德的閒情雅致。
除了起居室的昂貴音響,他還有一屋子包羅萬象的書籍,還沒冒昧開口,她已經看到一行草書懸在眼前。
「書與老婆不借。」
她嗤笑出聲,認得是鄭板橋的妙語。
「尊夫人藏在哪裡?」
「沒有藏。」他聳肩:「依此類推,女朋友不外借。」
最讓小儀大開眼界的是火腿族的配備——天南地北的各國友人都可以通過電波交談。
佩儀忍不住問:「你既要扮花花公子又要做淵博學士;又搞無線電外交;怎麼養家活口?整日接送我上下課,不用上班嗎?」
他眨著眼睛:「很簡單嘛!願上帝庇佑,使我不愁吃穿——至於工作,我只是當花瓶。」
「花瓶?」佩儀愕然。
「沒錯,我父親過世得早,舅舅幫我安插在他的貿易公司打混。」他大言不慚:「你想想看,管理部有元老主持,業務部又有大將負責,我只是掛個總經理虛銜,偶爾與客戶簽簽合同、寒暄道謝一番,說說:我是董事長外甥,承蒙照顧、感激不盡等廢話。這不是花瓶是什麼?」
她咯咯而笑。花瓶?真虧他想得出來。
「沒出息!」她笑罵道:「不知羞。」
看到她眼波流轉,惹人憐愛的模樣,他忍不住低頭吻她。
纏綿深吻如野火燎原。
他抱起佩儀,彷彿她輕若羽毛。
「佩儀?」他試探問。
「唔。」她雙眸緊閉,頰生芙蓉。
等候了許久的兩人沉溺在情慾的漩渦裡,翊德教會佩儀領略歡愛的藝術。
無關是非對錯,在這一刻裡,彼此相屬的兩人毫無保留的取悅對方。
藍灰色的床單上有淡淡紅漬。
「你還是處女?」他驚疑地問。
翊德不敢置信的口氣令她不悅,懶洋洋地:「現在不是啦!」
他忍不住拍她臀部:「別跟我打哈哈!為什麼會是我?」
激情褪後的佩儀臉上猶帶紅霞,目光閃爍:「嗯——你知道的嘛!我又要讀書又要工作,沒有時間追求『娛樂』。」
她突然由嬌羞的少女變為煙視媚行的浪女,陳翊德又好氣又好笑:「你……小狐狸精!」
「說實話!」他命令道。
小儀微微喘氣:「這重要嗎?男歡女愛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你呀!」他既憐惜又氣悶。「失去童貞的女人不該淚流滿面,激動不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