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謙,我看你最近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醫院的事務大多了,忙不過來?」
「是比較忙,不過還忙得過來。」莫人謙強笑著。「媽,你別擔心我。」
「是呀,不過就是一間醫院而已,哪會忙不來?我又不是叫他去接掌幫派。」莫子烈嗤道。嗔了兒子一眼,又對妻子道:「你該擔心的啊,是他的終身大事才對。」
一直靜坐不語的莫詠詠心口猛然一震!
「爸——」莫人謙皺眉以對了。在飯桌上,又是當著女兒的面說要他結婚,這也太……
不過莫子烈可管不了那麼多,他是逮到機會不說個清楚,心裡是不會痛快的。睨了兒子一眼,又對著妻子繼續說:
「老祖宗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這寶貝兒子再不結婚的話,我看以後我們兩老死了,拿什麼臉面對莫家的列祖列宗,我說趙嵐這女孩不錯——
「爸——」莫人謙一副頭疼的樣子,不自覺偷偷瞄了一旁埋頭喝牛奶的莫詠詠一眼。
而就在他瞄眼過來的同時,仿似感應到了他的視線,莫詠詠突地站起身來——
「我吃飽了。爺爺、奶奶慢吃,我上學去了。」
「吃飽了?」奶奶看著她餐盤上還完好如初的土司和雙蛋,輕攏眉心。「你看你,只喝了牛奶,什麼也沒吃。這樣怎麼會飽呢?難怪你愈來愈瘦了。聽話,再多吃一些。」
「我快來不及了,先走了。」放下餐巾,轉身走了。
「喂,詠詠……」莫夫人喊著。
「路上小心點,丫頭——」莫子烈只來得及說上這麼一句。
「爸、媽,你們慢用吧。我順便送詠詠去上學好了。」莫人謙丟下正打算好好談談他的終身大事的父親和一直眉心不開的媽媽,自顧自地離去。
「喂,你們!」莫子烈蹙眉。「真搞不懂你們父女在搞什麼鬼,這陣子老是怪裡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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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就算莫人謙送莫詠詠上學,也都是由司機阿海開車,先送莫詠詠到學校,再送莫人謙去醫院上班,今天卻是莫人謙親自開車。
莫詠詠也沒想到小爸今天會自己開車送她上學,一坐上後座便側頭直凝著窗外不放,紅唇抿得緊緊的,一如死蚌。
車子緩緩駛離車庫,滑上馬路——
「心情不好?」
「小爸!」莫詠詠吃了一嚇,詫張著大眼,看著駕駛座上的小爸。「怎麼是你?海叔呢?」
莫人謙只是輕笑,聳了聳肩,沒回答她的問題。
「要不要坐到前座來?」他從照後鏡看了她一眼。
莫詠詠心口一跳,將臉轉向窗外,迴避著他的視線。
「不用了,坐這裡就行了。」她回小爸一笑,又趕緊掉開眼,找著藉口:「換來換去,麻煩。」
莫人謙一顆心莫名地往下沉去。以前只要是由他開車,她總是喜歡坐到前座,身子對著他側坐,一路上像欣賞什麼似的直盯著他看;她說,她喜歡看他開車的樣子,說他一定是全天下最帥的爸爸……
「也好,坐後面安全一些。」他只能這麼說了。
不知是座位的距離使然,還是各自心有所思之故。車內一路無語。
這對他們父女而言是相當怪異的一種現象,雖然誰也不願先提起,但是兩人都強烈地感受到充斥他們之間的怪異氛圍……
她很想像以往一樣巴著小爸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就算小爸覺得她好吵也不管,她就是喜歡纏著他說話。
可是,今天……今天的莫詠詠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任何言語——或許該說,心直口快的她,害怕自己會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她只能讓自己無言。
莫人謙本來就話少,長久以來他就習慣聽她說,沿路聽她天南地北地聊聊這、說說那的,再遠的路程也不覺得悶,如今耳際少了她嘰嘰喳喳的笑語,不過二十多公里的路程竟長得像是怎麼也達不到盡頭似。
知道她心裡一定有事,莫人謙不時透過後照鏡偷眼看她;感受得到前座不時瞟來的視線,莫詠詠更是不敢胡亂張望,甚至還刻意閉起眼假寐。
車子轉向山路,總算脫離山下的車陣,莫人謙不覺放鬆一下神經——
「要不要和小爸談談?」莫人謙終於打破沉寂。「我知道你沒睡。」
閉眼假寐中的莫詠詠一怔,不得不睜開眼睛了。坐好身子,整整臉色。
「呃……談?小爸想談什麼呢?」她努力地想一如平常一樣笑開臉——可惜,一看就知道她笑得有多僵,雙手手指浮躁地不住打著圈圈。
莫人謙將車子停在往學校的山路路旁,所幸上山的車子不多,不至於妨礙交通。
「我們下車走走吧,現在時間還早。」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莫人謙先行下車等她。
因為自小就被貼上了「重病高危險群」的標籤,所以莫詠詠的求學過程一直都享有免參加早自習和朝會的特權;七點多一些,是還很早——反正再轉個彎就到學校了。
這裡視野還不錯,雖然看不到整個台北盆地,不過因為前方沒什麼屏障,倒也足以望盡山腳下的景觀。又因為車少人稀,空氣還算清新。
知道是躲不掉了,莫詠詠只好也跟著下車。下車前她還以雙手拍拍臉頰,企圖拍回一些紅潤,再用力做個深呼吸。
「怎麼啦?小爸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一下車,莫詠詠立刻恢復昔日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拿一對賊兮兮的眼眸看住她小爸,食指指向小爸的鼻尖。「為情所困,嗯?」
莫人謙被說中心事,怔了怔;隨即在觸到莫詠詠那張天真的臉蛋時,生硬一笑,拿下她的手,握在手中——像以前一樣。
「別刻意轉移我的注意力,我要談的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
「我?」莫詠詠睜大一對明眸,抽回手指,改指著自己的鼻尖,一臉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