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荷包裡的單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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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我把抱枕從手提袋裡拿出來。

  「又有碎布啦﹖」你微笑說。

  你在臉盆洗了一把臉。

  「如果太累的話﹐不要出去了。」我說。我在想著那個穿白袍的女子。

  「不﹐今天是你的假期嘛。」你脫下白袍﹐換上外套﹐問我﹐「去看電影好嗎﹖」

  在醫院停車場﹐又碰到剛才那個女人﹐她正開著一部小房車準備離開﹐貓披肩乖乖地伏在她大腿上。她揮手跟你道別﹐雖然我站在你旁邊﹐她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要看什麼電影﹖」在車上﹐你問我。

  「隨便吧。」我說。

  在那個漂亮的女人面前﹐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原來我的對手並不是只有阿素一個人。

  在電影院裡﹐你睡著了。

  你送我回 去的時候﹐我把你給我的鑰匙從皮包裡拿出來。

  「差點忘了還給你。那天要到你家掛窗簾布﹐你交給我的。」

  「哦。」你把鑰匙收下。

  你竟然不說「你留著吧」。

  我以為你會這樣說的。

  我難堪地走下車﹐匆匆跑上我的閣樓﹐那是我的巢穴。

  「嗨﹗」你在樓下叫我。

  我推開窗﹐問你﹕「什麼事﹖」

  你拿著鑰匙﹐問我﹕「你願意留著嗎﹖」

  我真恨你﹐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留著幹嗎﹖」我故意跟你抬槓。

  你為難地望著我。

  「拋上來吧。」

  你把鑰匙拋上來﹐我接住了。

  擁有一個男人家裡的鑰匙﹐是不是就擁有他的心﹖那天﹐我和惠絢去買口紅。

  我拿起一支櫻花色的口紅塗在唇上﹐這是那個女子那天用的顏色。

  「他喜歡這個顏色嗎﹖」惠絢問我。

  「希望不是吧。」

  「那你為什麼要買﹖」

  因為我要跟那個櫻花白的女子競艷。

  真傻是吧﹖

  「穿著白袍﹐可能是個醫生。」惠絢一邊試口紅一邊說﹐「你為什麼不問他她是誰﹖」

  「那樣太著跡了。」

  我望著鏡子﹐我的頭髮還不過留到肩上。

  「有令頭髮快點生長的秘方嗎﹖」我問惠絢。

  「有。」

  「真的﹖」

  「接發吧。」

  「我是說真發。」

  「他喜歡長髮﹐對嗎﹖」

  「不﹐只是我覺得還是長髮好看。」

  我放下那支櫻花色的口紅﹐我還是喜歡甘菊色﹐那種顏色比較適合我。

  「政文近來好嗎﹖」我問惠絢。

  「他還是老樣子﹐在身邊已經八 年的人﹐忽然不見了﹐任誰也不能習慣﹐但是你知道﹐他是不會認輸的。」

  「希望他快些交上女朋友﹐這樣我會比較好過。」

  「還沒有呢﹐今天晚上我們約好了在俱樂部吃飯。」

  我和惠絢在百貨公司門外分手﹐康兆亮會來接她﹐我不想碰到康兆亮。從前﹐我們總是四個人一起吃晚飯﹐這些日子過了好多年。今天﹐我選擇了獨自走另一條路。

  是有一點孤清﹐你能體會嗎﹖

  我買了許多東西到你家裡﹐又替你重新收拾一次﹐換上新的床單和枕袋。

  這樣收拾了一個下午﹐竟然驅走了一點孤清的感覺。

  那三 個抱枕歪歪斜斜地放在沙發上﹐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裡面的秘密。

  我坐在沙發上﹐等你下班。一張沙發最好的用途﹐就是讓女人坐在上面等她的男人回家。

  等你回 家的感覺﹐你知道是多麼幸福的嗎﹖九 點多鐘﹐你從醫院回 來了。

  「回 來啦﹖」我揉揉眼睛﹐「我剛才睡著啦。」

  「不好意思﹐如果在外面吃飯﹐你便不用捱餓。」

  「不﹐我答應了煎牛排給你吃嘛。你還沒有吃過我煎的牛排。」

  「廚房裡好像什麼都沒有。」你抱歉地說。

  「我都買來了。」我把香檳從冰箱拿出來﹐「你看﹐香檳我都準備好了﹐我們用牛排來送酒﹐別用藥來送酒。」

  你莞爾。

  「你先去洗個臉。」我說。

  我在廚房裡切洋蔥。

  「切洋蔥時怎樣可以不流淚﹖」你問我。

  「不望著它就行了。」

  不望著會令你流淚的東西﹐那是唯一可以不流淚的方法。

  當我想哭時﹐我就不望你。

  我把兩塊牛排放在碟上﹐情深款款地望著它們。

  「你幹什麼﹖」你問我。

  「燒鳥店的阿貢教我的﹐令食物好吃的方法﹐就是要愛上它。」

  「你愛上了它沒有﹖」

  「愛上了。」我抬頭望著你。

  「我去洗個臉。」你回 避我的目光。

  「我愛你。」我告訴牛排。

  你還有什麼不能夠放下﹖是阿素嗎﹖

  「很好吃。」你一邊吃牛排一邊說。

  「謝謝你。」我滿足地看著你。

  這個時候﹐有人按門鈴﹐你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是那個在醫院裡跟你說話的女人。

  「你有朋友在嗎﹖」她問你。

  「是的。」你讓他進來。

  她好像在來這裡之前已喝了很多酒﹐歪歪斜斜地坐在椅上。

  「讓我來介紹。」你說﹐「這是蘇盈﹐這是孫米白。」

  孫米白老實不客氣地拿起你的叉子吃牛排﹐又喝掉你杯裡的香檳。

  「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嗎﹖」她當著我的面問你。

  你沒有回 荅她。

  你知道我多麼的難堪嗎﹖

  「今天很熱啊。」她把鞋子脫掉。

  「我可以在這裡睡一會嗎﹖」她問你。

  「我送你回 家。」你說。

  她猛力搖頭﹐逕自走進你的睡房﹐倒在你的單人床上。

  她竟然睡在你的床上。

  「她是醫生嗎﹖」我問你。

  「是醫院化驗室的同事。」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嗎﹖」

  你搖頭。

  「是現在的女朋友﹖」

  你失笑﹕「怎會啦﹖」

  你剛才不承認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又憑什麼問你她是誰呢﹖也許她跟我一樣﹐不過是你眾多仰慕者之一。

  「我把東西洗乾淨就走。」我站起來收拾碟子。

  「不用了﹐讓我來洗。」

  「那我走了。」

  「我送你回 去。」

  「不用了﹐你有朋友在這裡。」

  我不望你﹐免得望著你我會哭。

  「不﹐我送你。」你拿起車鑰匙陪我離開。

  她是什麼人﹐可以霸佔你的家﹖

  在車上﹐我默默無言﹐我放棄了熟悉的人﹐來到你身邊﹐你身邊的一切﹐對我來說﹐卻是這樣陌生。我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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