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荷包裡的單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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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政文根本不想我去參加他的婚禮。

  他無意中選擇了在你生日那天結婚﹐是一個最傷感的決定。

  是的﹐我感到內疚。

  當他為了逼我後悔而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的同時﹐我卻為我愛的男人慶祝生日。

  每年你的生日便是他的結婚紀念日。

  這怎麼會是純粹的巧合﹖

  在你生日的這一天﹐我的心情是多麼的沉重。

  惠絢早上跟我通電話﹐告訴我她正準備出發去參加政文的婚禮。

  「兆亮說政文昨天晚上喝醉了﹐今天早上不知道能不能去行禮。你猜他會不會突然不出現﹖他根本就不愛那個女人。」

  「他會出現的。」我說。

  兩小時之後﹐我接到惠絢的電話。

  「你說得對﹐他們已經交換了戒指。」

  我是一個跟他相處了八 年的女人﹐我很瞭解政文﹐他做了決定﹐就不會收手﹐無論要作出什麼犧牲﹐他也不會回 頭。

  願他快樂。

  黃昏﹐我回 家換過衣服﹐在我們約定的餐廳等你﹐地點是你選的。餐廳在銅鑼灣一間店的二 十七 樓﹐透過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尖沙咀東部海傍的另一間酒店﹐政文的婚宴正在那裡舉行。

  我還是頭一次來這間餐廳﹐沒想到這裡可以看到那裡。

  這是純粹的巧合﹐還是心電感應﹖

  我的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複雜。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我和政文相隔了一個天地。

  你下班後匆匆趕來。

  「生日快樂。」

  「謝謝。」你笑說。

  十點鐘以後﹐樂隊開始演奏。

  「出去跳舞好嗎﹖」你問我。

  「我的舞姿壞透了。」我說。

  「不要緊棗」

  「真的不要棗」

  「來吧﹗」

  你把我帶到舞池裡﹐把我的手搭在你的肩膊上﹐抱著我的腰。「我只學過一個學期的土風舞。」我哀求你放過我。

  你沉醉在音樂裡﹐彷彿聽不到我的哀求﹐而我只能夠生硬地跟著你的舞步。

  你甚至閉上眼睛﹐把握抱在懷裡。

  你那樣沉醉﹐是否在跟我跳舞﹖還是在跟一個鬼魂跳舞﹖你知道此刻在你懷中的是我嗎﹖我的舞姿﹐肯定是舞池裡的一個笑話。

  我真的不想再跳下去﹐正想叫你停下來的時候﹐我偏偏不小心地踏著你的腳﹐把你驚醒過來。

  「對不起﹐我早說過我不會跳舞。」我急步離開舞池﹐回 到座位。

  你坐在我跟前﹐問我﹕「你沒事吧﹖」

  我望著你﹐你一言不發﹐你在內疚﹐對嗎﹖剛才﹐你在跟你的回 憶跳舞。在你的回憶裡﹐你的舞伴是個跳芭蕾舞的女孩子﹐她當然比我跳得好。

  我不想跳舞﹐我不想在這方面和她比較。

  是我誤會了你﹐還是因為這夜我的心情太複雜﹐因此而變得敏感﹖然而﹐你愈沉默﹐我愈相信我的感覺。

  本來﹐我想問你﹕

  「你以為自己剛才在跟誰跳舞﹖」

  本來﹐我想問你﹕

  「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忘記她﹖」

  本來﹐我想問你﹕

  「你知道我心裡多麼難受嗎﹖」

  但是﹐把難受的話再對你說一遍﹐要你和我一起痛苦﹐不如我自己一個人痛苦。

  結果﹐我只是從皮包裡掏出準備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放在你面前。

  本來﹐我準備當你拆開禮物﹐看到我為你買的﹐跟我手上一樣的手錶時﹐就跟你說﹕「以後我們的的手腕上﹐有同一個月亮。」

  結果﹐我只能夠說﹕

  「希望你喜歡。」

  「謝謝你。」你說。

  本來﹐我想問你﹕

  「你有沒有愛過我﹖」

  結果﹐我只能夠跟你說﹕

  「我們走吧。」

  愛是一種沉溺﹐你在跟鬼魂跳舞﹐我在跟自己苦戀。

  我決定以後把要跟你說的﹐難聽的話﹐統統跟自己說一遍、兩遍﹐甚至三遍﹐那麼我就不會再跟你說。我不想你因為我說的話而離開我。

  本來﹐我以為我們今晚會親熱﹐結果﹐我們只是各自躺在床的一邊。天花板上的星星閃亮﹐我睡不著。

  你曾經給我兩顆安眠藥﹐說萬一旅途上無法適應時差﹐就可以吃一顆。我吞了一顆藥。

  我望著天花板上的星星﹐星星向我微笑。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的我﹐拿著行李﹐在天朗氣清的日子出發到機場﹐準備到外地去。

  我在關卡辦好手續﹐正要離開時﹐一個檢查員叫住我﹐她指著我手裡的一隻小荷包。

  「裡面是什麼﹖」她問我。

  「只是些零錢。」我告訴她。

  她不大相信的樣子﹐硬要我打開荷包給她看看。

  沒等我動手﹐她已經打開我的荷包﹐伸手到荷包裡檢查﹐她愈掏愈深﹐最後竟然在荷包裡面掏出兩張單人床來﹐我驚愕地望著她。

  從夢中醒來﹐你已經上班去了。

  荷包裡怎放得下兩張單人床呢﹖這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因為我生平第一次服安眠藥﹐所以作了一個這樣稀奇古怪的夢嗎﹖還是因為昨天晚上﹐我們各自睡在床的一邊﹐雖是一張雙人床﹐卻像兩張單人床。

  我到書店去﹐找一些關於解夢的書﹐書中並沒有這個夢。

  回 到燒鳥店﹐我把夢告訴惠絢。

  「那個荷包是什麼形狀的﹖」她問我。

  「忘記了﹐總之是一個小荷包。」

  「會不會代表你的心﹖」她自作聰明的說。

  「荷包根本放不下兩張單人床﹐你把兩張單人床放在心裡﹐不是太重嗎﹖這個夢可能是暗示你內心承受的重量正多於你所能夠承受的。」

  她的說法耶不是沒有道理。

  然後﹐我又去家俱店找徐銘石﹐把我的夢告訴他。

  「也許這個夢本身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為什麼突然對一個夢那樣緊張﹖」他問我。

  也許就像潦倒失意的人去算命一樣﹐想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怎樣走。

  「你的樣子很累﹐沒事吧﹖」他問我。

  「只是感冒還沒有好過來。」

  「從法蘭克福回 來已經差不多兩個星期了﹐有醫生在身邊﹐還沒有起色﹖」

  「感冒本來就是一種很傷感的病﹐也許是病人本身不想復原吧。」我掏出紙巾擤鼻涕。

  「要喝杯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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