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麼?」呂勇的聲音傳來。
船卒們聞聲一哄而散,越滄溟亦以眼神示意手下們離去。「這是怎麼一回事?」呂勇瞧著一干流血受傷的船卒,忍不住提高聲量。
「是我打傷的!」越滄溟開口,黝黑的臉上是一貫的不馴神情。「依朝律,在船上是不能鬥毆的,既然你打傷了多位船卒,就必須接受禁閉的懲戒!」停了下,兩名船兵一左一右地架起越滄溟往禁閉艙而去。
經過千江身前時,越滄溟露出不在乎的笑。「由此刻起,即使我不在,你還是安全的!」
千江的淚,差點又落下,但終究還是堅強地忍住!
雖然他的語氣是那麼的淡、那麼的不在乎!然而,千江卻在他那一雙如黑夜大海一般深沉的眸光裡,感覺到他對她無限的情意!
她心底的痛,是再強的海風也帶不走。
禁閉艙是樓船最底層的幽閉小艙,僅能容一人,除了艙門上的小洞之外,沒有窗子,也沒有光亮,徹底隔絕外界的聯繫。
每一天晚上,千江會點起一盞蠟燭來到下艙,靜靜地守在禁閉艙外。微微的燭光透過小圓孑L透人禁閉艙,是越滄溟一日之中
唯一可以見光的時候,然而他一句話也未曾出口,彷彿艙中無人一般!
第六日清早,千江端起燭台,準備離開——
「你不必再來,受苦的事一個人就足夠!」越滄溟久未開口的低啞嗓音傳了出來。
「你因我而受苦,我怎能置身事外?」千江小聲卻清楚的回答。艙門後再度一片沉寂。
「我想去求皇叔放你出來。」千江再度開口。已經整整五個日夜,這懲戒該足夠了!
「不許去!」艙門後的嗓音透著薄怒。「如果你去求李炎,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千江低下頭,垂淚無語。他還是這麼驕傲!這一抹最後的尊嚴卻教她好心疼!
他當然知道她哭了!輕歎了口氣,他開口:「答應我不求人,小小,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千江閉上雙眼,把臉靠上緊鎖的艙門。「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語罷,她轉身奔了開去,淚水不住而下……幽暗之中,越滄溟深吸了口氣,輕言道:「保重了,小小。」緊跟著,他咬緊牙關,不讓虛乏的感覺將他擊倒!
第十章
清晨——
這一早霧很大,五福樓船的瞭望台上,手持望斗的船卒忽地大聲叫了起來——
「倭寇船接近了……」話起的同時,船卒拉鈴警示船上所有人。
水師一向訓練有素,聽見警示鈴聲之後,立即來到就戰崗位上戒備。
呂勇立於五千歲身邊,傳遞李炎命令——
「收帆……架炮,備定身繩索!」聲音遠遠地傳遍全船。
「呂勇,派個人去守住公主!」李炎沉著下令。
「卑職遵旨!」呂勇轉身而去。
倭寇船一向專挑商船下手殺掠,通常不敢攻擊朝廷樓船,此番欲正面交鋒,想是因為已接近倭寇藏匿的地方了!李炎相當清楚這一點。
不多時,呂勇回到五千歲身邊。「公主那裡已經安置妥當!」
李炎點點頭。
此時船身忽地一震,倭寇的火炮已落在樓船之前的海面上,炮火激起了巨浪,樓船因此而震盪……
「下令佛郎機開炮還擊!」李炎下令。
身在艙房裡的千江耳邊開始傳來隆隆不絕的炮聲,每響一回,船身便震一回!
想起在下艙的滄溟,千江再也無法待在艙房裡枯等!她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很快的,她開啟艙門,卻有兩名船卒守在房外——
「你們在這裡做啥?」
「五千歲要咱們保護你。」船卒回答。真不曉得這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才上船沒幾日便受五千歲如此看重,簡直像個皇親似的。
「我不需要你們保護,你們可以退下了!」說著,千江往外走。
「不成!這是五千歲的命令,咱們可不敢違抗軍令!」
「我正是要去見五千歲,他可沒下令不准我去見他吧?」
「這……」
不待兩人回答,千江便遠遠將兩人丟在身後!
船卒互瞧之下,只有跟了上去。
這時候忽地一下炮擊,樓船閃避不及,尾翼中了火炮。
在這一下急遽的震盪下,千江差點墜下甲板,所幸她勾住扶桅,緩緩地爬了起來,繼續往李炎所在的高台而去。
千江卻萬萬沒有料到當她來到皇叔面前時,會見到總兵呂勇渾身是血,身受重創!
「快傳船醫!」李炎高喊。呂勇是為了救他免於教斷桅擊中而負傷。
船卒立即奔了開去,甲板上的船卒們更是忙得一團亂,軍心受呂勇重傷而有了潰散之勢。
「讓我放滄溟出禁艙吧!我相信他可以助咱們度過這次難關!」千江開口。
李炎面色凝重,沉吟半晌之後開口道:
「副總兵,快傳本王之命帶越滄溟過來。」李炎曾與「蒼螭」正面交鋒,對越滄溟的海戰能力有深刻的認識。
「遵旨!」
不多時,率先來到的是船醫,李炎命船卒隨船醫人艙房為呂勇療傷。
此刻,隔著濃霧,樓船和倭寇仍持續交戰著……
然而,敵暗我明,樓船炮火雖強,但陣仗大易成目標,在此戰役實屬不利!
「千江,你先到艙房避一避吧!」李炎沉凝地開口。
千江卻堅決地搖搖頭。「皇叔,我雖為女流之輩,卻願意和男人們一樣,勾保衛百姓和倭寇決一死戰!」
李炎注視著千江好半晌,忽然笑了。「果然不愧為我李氏子孫!既然你執意留下,那麼就繫妥定身繩索吧!」比起那些久居深宮的嬌貴公主,千江也許不曾飽贊詩書,但她的率真性情卻更加可貴!
須臾——
越滄溟出現在千江面前,未置一語。
多日不見,他憔悴了些,兩鬢之下至唇畔一片青髭,唯獨清瞿的臉龐上,一雙黑眸一如以往,精銳如鷹,在深瞧了千江一眼之後,越過她,直達她身後——
「需要我做什麼?」這是他頭一句話,炯炯目光落向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