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結束了。"洪若薇走出幾步,又說:"你是他的好朋友,只有你才能點醒他。"
她的語氣顯得清冷,加上那幽淡的表情,杜美滿實在很難瞭解她的內心想法。
"我會去找他的。"杜美滿有點感激她了,"那麼……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
洪若薇飄然離去,像一朵孤獨的流雲,飛在遙遠的天際。
杜美滿坐了下來,雙手支著下巴,思索著洪若薇的話,滿腦子都是"執迷不悟"的簡世豪。
"滿滿。"曾美麗剛才在旁邊都聽到了,"明天要考試了。"
"媽,別擔心,我知道該怎麼辦。"杜美滿比個V字的勝利手勢。
晚上不到八點半,她已經等在音樂班的門口,八點五十分,陸續有小朋友出來,嘻嘻哈哈道別,接送的摩托車、轎車也一部部離開,熱鬧漸歸冷清。
九點十五分,音樂班燈光熄滅,最後離開的女職員放下電動鐵卷門,一部計程車急駛而至,幾乎煞車的同時,身穿草綠軍服的簡世豪跳了下來。
他著急地四處張望,立刻跑到門口,"請問,洪若薇走了嗎?"
女職員鎖好門,"洪若薇啊,她辭職了,出國唸書了。"
"什麼?!"有如青天霹靂,他的直覺反應就是否認,"不可能的,她以前說要過兩年才出去,你會不會記錯人了?"
"她就是出國了,我還記錯什麼人?莫名其妙!"
簡世豪愣在原地,隔壁診所的招牌燈也滅了,夜晚變得更加黯淡。
"簡世豪、簡世豪。"有熟悉的聲音在喚他。
"你?"一樣是那張熟悉的圓圓臉孔。
"洪若薇晚上十二點的飛機去美國,她不在這裡。"
"杜美滿!"他好像抓到了救生圈,拚命問著:"你告訴我,她哪家航空公司?她要去哪間學校?誰跟她去?"他看一眼手錶,轉身就走,"還來得及,我去機場找她!"
杜美滿想也不想,以雙手緊緊地握住他的右手臂,不讓他走。
"簡世豪,來不及了,她要上飛機了。"
"怎會來不及?不用一個鐘頭就到機場,她不會那麼快進海關,我還來得及看到她。老天!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他掙著她的掌握。
"簡世豪,你這個糊塗蛋,她都不想見你了,你去找她有什麼意義?跟她十八相送,痛哭流涕給她看?讓她覺得你癡情、多情,濫情,然後為你留下來嗎?"她連珠炮地說著,雙手更是扯緊他的手臂。
"杜美滿,你放開我,你幹什麼呀?我跟若薇的事,不用你管!"
"你這個神經病模樣,我能不管嗎?"她下巴挪了挪,示意他看捏在手上那封皺掉的信,"你寫信給她,她不要了,她早就跟你分手,你看清楚事實!"
"我們是分手了,我只是想見她而已……"簡世豪看到自己寫出去的信,竟被轉送回來,一顆火燙的心好像被淋了一盆冰水,聲音也變得微弱。
杜美滿仍死攬著他的手臂,像是和大象拔河似地,費力地說:"她叫我要你別再去找她了,沒有結果的。"
"你怎麼不幫我問問她去哪裡?"
"就算我問了,她會說嗎?說了又如何?你逃兵去美國,守在她門口,看著她和她的女朋友進進出出,你再去心碎,再去折磨自己嗎?"杜美滿愈說愈氣,很想直接敲開他那顆冥頑不靈的腦袋,"兩個人無緣,既定的事實也改變下了,你這麼死纏爛打,沒有人會為你感動!她有她的人生,你有你的人生,為什麼一定要把你們的平行線拉在一塊?"
"愛可以突破一切問題。"
"好!愛情最偉大,你愛她,可是我問你,你愛她什麼?愛她的臉蛋?愛她的長頭髮?愛她的氣質?愛她懂音樂?愛她說話有深度?"
"愛就是愛,我喜歡這個人,不管什麼,我都喜歡。"
"我再請你仔細想想,你喜歡的是'你喜歡的她'還是'原原本本的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喜歡念音樂的女孩,這本來無可厚非。如果能找到你所愛的人,我當好哥兒們的也會祝福你,可是你今天先在心裡塑造出一個完美女孩的形象,一旦洪若薇出現了,你心裡想:"是了,就是她',然後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去愛她,你覺得她很好,很美,很值得愛,你要給她全世界的幸福,你有沒有想過,她跟你在一起可能不快樂?"
"我想盡辦法給她快樂了,就算她要星星,我也會為她摘下來。"
"愛情不是談夢幻,是兩個人貼近的心。"杜美滿本想摸摸自己的心口來強調語氣,但又怕一鬆手他會跑掉,還是照樣扯緊他,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你瞭解過她的心嗎?你讓她瞭解過你的心嗎?她想出國唸書,你也想跟著去念,但你們相愛的程度足以一起出去生活嗎?你跟她談過自己的理想抱負嗎?你除了音樂和藝術,有和她分享看日出日落的感動嗎?她瞭解你的家庭?你瞭解她的家庭嗎?我說,你根本就是在談空中樓閣的戀愛,你只是在滿足自己那份對愛情的夢想。換句話說,你愛的是一尊美好精緻的雕像,而不是洪若薇這個活生生的人。"
她說一句,他的臉色就灰敗一些,到最後,面如死灰。
杜美滿有些不忍,但是她忍耐很久了,她不能再見他沉淪下去,"這些話我以前就想跟你說了,怕你那時候剛失戀,心情亂,聽不懂也聽不下去,可是現在過去多久了?你們去年十月分手,十一、十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過去十個月了,就算懷孕,也生出小孩了,你為什麼還沒有重新站起來?還在麻醉自己永遠愛著她?又奢望她會回頭來愛你?"
"愛是不求回報,我愛她,不求她愛我。"他黯然地說。
"你上帝啊?就算神明也要我們拜他,奉獻香火,她好到什麼程度,值得你一輩子苦苦的愛她,又讓自己一輩子苦苦的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