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著這杯冰紅茶,拿了一包餅乾,來到房間的書桌前。
簡世豪正埋首苦讀,將重點劃好線,挺了挺腰桿,笑說:"差點打瞌睡了。"
"就是看你快打瞌睡,我才趕快想辦法給你提神醒腦。"
杜美滿坐了下來,翻翻他剛才看的書本,"你這章有問題嗎?"
簡世豪喝了一口冰紅茶,"問題可多了,租賃會計很難懂,我光是初會的基礎還不夠。"
"那就需要我這個老師嘍!還好我修過中會,也旁聽過經濟系的個經、總經,多多少少可以幫你應付企研所考試的那些科目,可是高統我就沒辦法了。"
"我初統學得還不錯,我再去找幾本統計學的書來參考。"
"好啊,我明天上班幫你找,順便去補習班買幾本考企研所的教材。"
"不用了,我讀你這幾本就行。"
"不行啦!考研究所和考高考的出題方向下一樣,他們補習班強調的重點也不同,所以一定要買,還有教科書也要買新版的,我們幾年前念的經濟學好像改版了。"
"還是我下星期休假再去買吧。"
"你時間寶貴,有空多唸書,其它的讓我來操心。"
她為他操了很多心,簡世豪想說謝謝,但他說了很多次,老被她罵太客氣了。
當哥兒們是不用客氣的。就像她犧牲假期,成日陪他唸書,為他解答問題,還幫他找考試的資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事實上,她一直陪著他,有形的、無形的,她自己不知道,他也不曾察覺,直到她大哭的那晚,他才瞭解。
他開始翻閱她寫給他的信件,一張一張仔細地看,裡頭沒有大道理,只有生活瑣事,卻又在不經意間,鼓勵他從失戀的痛苦中站起來。
世上最關心他的女孩,不是他曾經愛過的那人,而是她。
他把她的信帶在身邊,在部隊的每個晚上,他一定會躲在被窩裡,用小手電筒看完一封信,再細細回味,帶著她的關愛入睡。
愛?!他心頭一跳,不自覺地望向她那張圓圓的臉蛋。
"世豪,別坐著,你起來動一動,活動筋骨,休息一下。"杜美滿不解地看著他,撕開餅乾包裝,遞了一片給他。
"我動得還不夠多嗎?每天伏地挺身,跑五千公尺,,都快變成無敵鐵金鋼了。"他故意比個大力水手的姿勢。
"哇!練出體魄來了。"她用尺敲敲他的臂肌,很高興他又恢復過去的爽朗,"當過兵才像個大男人嘍。"
"不會再說我孩子氣?"
杜美滿紅了臉,"說什麼以前的事!你長大了,大家都長大了。"
他有些感歎,"好快,好像昨天才新生報到,看你搶著舉手要當班代。"
"那時候大家都很客氣,我只好自己不客氣了。"她喀滋喀滋咬著餅乾。
"你大學生活過得很充實,修很多有用的課,現在也號上高考當公務員了,不像我,好像是混畢業的。"他更加感歎。
"哎!浪子回頭金不換,你現在既然決定考研究所,就要拿出魄力,好好準備,明年退伍前,給他考個金榜題名,我到你營區大門放鞭炮。"
他笑說:"再說吧,我盡量念,希望有機會讓你放鞭炮。"
"這麼說定了!"杜美滿很高興地舉起右手掌。
他也舉起右手,默契不言自明,用力一拍,"一言為定!"
啪!手掌緊緊密合,停留半秒,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個衝動,指頭稍微彎曲,想要勾住她柔軟的掌心。
也僅僅是那半秒,她微感異狀,好像有什麼東西搔著了她的手心,也搔到了她的心思,她慌忙地縮下手掌。
兩人有一秒鐘的沉默,她咬一口餅乾,他喝一口紅茶。
"滿滿。"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語氣鄭重:"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很不好意思,想跟你說對不起。"
"喔……"那聲滿滿喊得她很彆扭。
"我那晚不知道你要考試,隔天早上起來,才知道你去考高考,你為我忙得那麼晚才睡,我實在……"
"我還以為什麼事。"杜美滿舒了一口氣,"考都考過了,還提幹什麼!"
"也許,你還可以考得更好,不是第五名,而是榜首,選到更好的單位。"
"我這個單位也很好呀,裡面就我最年輕,那些北北阿姨很照顧我,還說要幫我介紹對象呢。也幸好我沒考榜首,那個大家原先公認的肥缺,原來裡面勾心鬥角得很厲害,連菜鳥也不放過,我們同期那位榜首見了我們就哀哀叫。"
"可是,你剛放榜的時候,不會覺得自己其實可以考更好嗎?"
"能考上就很高興了,我準備那麼久,實力就是這樣,不管那天晚上有沒有出去,我還是會考第五名。"杜美滿搖搖食指,笑得很得意,"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可不會為你精神恍惚,把考試考砸了。"
簡世豪摸摸短髮,神色有些尷尬,"別笑我,我現在覺悟了。"
"真的覺悟了?"
"過去浪費太多時間,看到同學念研究所的念研究所,當預官的當預官,我卻在當大專寶寶,一事無成,有時候滿沮喪的。"
聽他語氣低迷,杜美滿就想安慰他,"同學,振作一點,去軍中磨練也很好啊,你現在曬得黑黑的,很有陽剛氣息,怎麼說……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簡世豪渾身發熱,雖不是第一次被她"讚美",但這時候聽起來格外難為情。
"別笑我,我是說正經的,我一定要考上研究所,不能再醉生夢死了。"
"好啦!不笑你了,趕快唸書,要我講解嗎?"
"這一節我不太懂,你幫我看這道習題。"
杜美滿拿起書本,很快掃瞄一遍,"槽!有點難,我先看一下,你看別的書,不能偷懶喔,計算機給我。"
簡世豪翻起一本統計學,默背起公式。在當兵有限的零碎時間裡,他已經養成拿到書就看的"好習慣",就算是同袍在旁邊玩橋牌嬉笑,他照樣可以在腦袋裡思索經濟學的供給需求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