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守營士兵匆匆來到帳中。
「啟稟將軍,巡守士兵在江邊發現一溺水女子。」
「人呢?」
「已帶回來,現下正在外頭。」
「是死是活?」
「回將軍,那女子尚有氣息,不過身上有多處受創,血流了不少。」
尹劭龍二話不說,立即起身來到帳外。
剛踏出帳外,就見一群士兵圍成一團低語著……「有時間杵在這裡的話,倒不如繞營跑十圈!」尹劭龍下令。
眾士兵一見將軍,均散了去,依言繞營而跑。
尹劭龍勾起淡笑,朝被放置在氈子上的女子走近……當他瞧清了女子容顏的那一瞬,笑意自他臉上消失。
是她!竟是他思念兩年多的人!
他從沒想過,再見面的情景會是這般……「快請軍醫!」他發了狂似的下令。
一旁的士兵拔腿就往軍醫營帳方向跑。
尹劭龍伸出微顫的雙手抱起晁羽往自己營帳內走。
這是他頭一回這麼抱起她!
對他而言,她輕得像羽毛……
瞧著她過分蒼白的面孔,以及額角上的傷痕,他的心頭一遭起了慌意!
她……還救得嗎?氣息似如風中游絲……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救後她。
他發誓!
睜開眼之後,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極大的營帳裡。
她緩緩坐了起來,卻讓一陣由腿上傳來的痛楚所驚!
她受傷了!
奇怪的是,她竟想不起自己如何受傷!
帳門在這一刻揭開,一個身著戰袍的高大男人走入帳中。
男人一見她,似乎鬆了口氣。「知道嗎?你已經昏迷了十天。」
十天……
瞧著男人俊逸的面孔,她問了句——
「我、我為什麼受傷?」
「你不知道?」尹劭龍微微詫異。
她搖搖頭。
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恐懼忽地抓住他的心!
為什麼,她見了他之後,神情如此平靜?
不論是舊識甚或是敵人見面,都不該如此,不是嗎?
「請問,你是什麼人?」她又開口。
然而,這一句問語卻令尹劭龍渾身發冷!
為什麼她要這麼問?
難不成她真的忘了他?
不可能!可……她眼底的陌生教他氣息緊窒!
「你——不認得我了?」
「我該認得嗎?」
尹劭龍直凝視她,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的神情不似在假裝!
彷彿……彷彿她真的沒見過他似的!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嗓音裡透著不自覺的顫抖。
她的名字……
「我……我叫……」
幾番要開口,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怎麼會忘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是誰……我到底是誰?」她開始現出驚惶……為什麼她竟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的慌瞧在他眼底,令尹劭龍由怔愕中回神……「別慌!姑娘,別慌!」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他必須冷靜下來。
「你……你究竟是誰?」一雙水眸中儘是惶惑與驚疑。
她的模樣教他心疼之極!
「我是尹劭龍,是漢營的將軍。」他解答她的疑惑。
「為什麼我會在這兒?」她又問。
「我並不知道!是我的屬下在江畔把昏迷的你帶回來的。」
江畔……
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怔怔地瞧住了眼前的男人……
她可以信任他嗎?
彷彿瞧出她的疑惑,尹劭龍開口道:「你不要擔心,安心在這裡把傷養好!」
遲疑了會兒,她小聲地回道:「謝謝。」
她並沒有因為想不起任何事而哭泣!
然而,心頭那一片茫然彷彿身在濃霧裡,令她十分無措!
第六章
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
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
唐岑參
軍營裡,前鋒營營長匆匆而至——
「啟稟將軍,大軍停止南攻,而韃靼四萬大軍亦駐守在乃蠻以西,至今未有任何動靜。」
尹劭龍沉吟半晌——
「你們繼續留心這兩個地方的動向,倘若情形有變,立即回報。」
「將軍,那麼有關半個月後的襲擊是否如期舉行?」
「等我消息再行動!」
「卑職遵旨!」
目送屬下離去之後,尹劭龍起身走出帳外。
不知道,她今天過得好不好?
尹劭龍心底浮上晁羽身影……
她已入營兩日,他卻遲遲沒有告訴她她的真正身份,也未曾透露她名姓,僅喚她姑娘。
當時,對兒這個名字,她微有疑惑,他只好告訴她,因為她長得很像他從前認識的,一個叫兒的女子,所以用此名來喚她。
從那一天開始,她就接受了兒這個名字。
大夫判定她得了失憶症,痊癒之日不可期,因此他起了前所未有的私心!
將她永遠留下來的私心!
然而,這個法子真能永遠留下她嗎?
也許,只有天知道!
不多時,他已來到她帳外,這是他特別為她安置的休養之地。
守在營帳外的士兵一見將軍到來,無不躬身行禮。
「參見將軍!」
尹劭龍點點頭,走入下屬替他揭開門簾的營帳裡。
兒早由外頭的聲音得知他的到來,已由厚氈上坐了起來。
「別起來!你腿上的傷還沒好,不宜走動!」他很快的來到她身前,伸手按住她的手,阻止她起身。
當他溫暖的大堂碰觸到她的手時,兒心一慌,忙抽回了手!
這一下接觸,在兩人心底竄起了久違的愛火……迎著尹劭龍如炬的炯炯眸光,兒心頭除了羞怯之外,一片迷惘!
為什麼她對一個幾乎是完全陌生的男人,會有這麼深刻的感覺?
在方纔那一剎那間,她心底那份猛然釋放的情感嚇到了自己……那感覺就像是兩人已經認識了許久……會嗎?
「那個叫兒的女子現在人呢?」不知怎地,話就這麼問出了口。
尹劭龍微怔——
「為什麼問她?」
「因為你說我和她很像!」清澄的水眸裡,有深深的迷惑和對未知的恐懼。
想不起自己是何人,家在何方,竟是這麼教人心慌!
兒心底輕輕歎息。
她有點兒想哭,卻只能不斷安慰自己要堅強。
注視她的灼灼黑眸在這一刻趨於深沉……「她離開了!」他沉緩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