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尹梵心也在此時鬆下了戒備,頹軟地倚牆歎息。
日子肯定會愈來愈不好過。剛才那串以西班牙語發佈的命令她聽得一清二楚──一天內絕食斷水,不許任何人擅自出入!
※※※
就著微弱幽暗的光線,細細端詳她憔悴纖弱的容顏,應御風只覺胸口被滿滿的不捨與憐惜所佔據,幾乎忘了天與地,以及其它瑣碎的枝節事項。
那個早在八百年前就該千刀萬剮的老混帳最好別讓他碰上,否則老頭與他之間的協議就只算聲屁。誰管老頭打算怎麼對付那傢伙,他先宰了他再說!
尹梵心在眠寐中蹙緊了眉頭,輕吟出痛苦的低喃,微微翻動酸疼的身子。
該死的老傢伙!應御風執起她的手,瞪著雪白腕內大大小小的新疤,那股想殺人的衝動更加強烈了。那個殺千刀的下流胚子擄了她不算,還以卑劣的伎倆折磨她!
才不到一天的時間,她竟然被人苛待至此,教他情何以堪!為什麼她要平白遭受這樣殘暴的待遇?為什麼受難的不是他?
他到底在幹什麼?難道愛她就是令她變成這副哀憐淒絕的慘樣嗎?
等等!他愛她?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應御風感到無比震驚與愕然。此項認知浮上檯面之後,一如利箭般又狠又準地深深刺中他的要害。他也會愛人?不,早在二十年前他就斷了愛嗔情癡,不再對任何人付出一絲關懷情感,她也不該例外!
然而轉念一想,若是不愛她,在這件舊仇新案了結之後,是不是該放手讓她走,斬斷對她的莫名執著?畢竟打從一開始,她就沒必要為他涉險受傷,不是嗎?
「全都給我下地獄去!」他低吼,隱忍多時的怒氣終於發作,一拳重重地捶向地面,發出嗡嗡的回聲。
「好吵……」尹梵心昏沉的知覺被一聲強過一聲的敲擊聲狠狠打醒,在極度疲累與乏力的情況下,發出的詞句幾近無聲。
幽幽醒轉之後,看見一張日思夜念的面龐,她竟說不出自己是欣喜抑或慍怒。
喜的是他終究不負她的殷殷期盼,到底是趕來了,而且一臉憔悴倦容,想必也不是過著優遊自在的愜意日子,證明他心底還是很在乎她的。
惱的是他動作遲緩,連嘴巴也笨得教她火大在這般難得的場景,好歹也該對她傾訴些溫柔的安慰話語,可是他只呆呆傻傻地在一旁瞪著她,什麼話也沒說。
尹梵心突然覺得雙頰滾燙,有如火燒,心臟也跳得彷彿要蹦出來。老天,他這麼「無動於衷」,該不會是她被關瘋了,自己蠢得一頭熱?
「妳還好吧?」應御風小心翼翼地檢視她的四肢,除了新發現的幾處淤傷之外,似乎並無大礙,但他仍決定向本人確認一下較為妥當。
她為什麼不哭不叫?依她剛烈暴怒的脾性推來,好歹也該撲到他身上,狠狠地捶他幾拳出氣才是,可是她竟安靜平和得離譜,連半聲埋怨都沒有……
「我看起來像是生活在幸福快樂的天堂嗎?」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是,我很好,除了被小蟲咬得渾身發癢刺痛之外,一切都好得不得了。」
看那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勉強。不高興就不要來呀,就算被怪老子整也是她活該,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嗎?」他的心臟仍在揪痛,一向淡漠無情的眸子,此刻盛滿了無名的憤怒與擔憂,紅得嚇人。「那這幾道傷痕是怎麼回事?」
「沒有你想像中嚴重。」她低哼,惡狠狠地瞪視他關切的僵硬面容。既然關心她,早該在她清醒前就把她弄出這個噁心巴拉的爛地方,而不是假好心地噓寒問暖。
「除了這些傷,那個老混帳有沒有對妳怎麼樣?」應御風僵直了身子,雙拳緊握。
什麼叫作「沒有你想像中嚴重」?她到底知不知道這一千兩百多分鐘對他來說像是一千兩百多場凌遲?腦子裡除了她被殘害的畫面之外,根本容不下其它念頭!
「你介不介意出去再驗傷?」如果不是連咬人都需要體力,他現在就只剩九根指頭了。
「我現在還不能帶妳走。」他避開她的視線,悶聲回答。
「再說一遍。」尹梵心眼底立時燃起一抹冰焰。她是不是真的被關昏了頭,起先是胡思亂想,現在連聽覺都出了問題?
「相信我,這次他再也不能動妳半根寒毛。」他陰鬱地擠出一抹笑容,伸出大手將她輕柔地納入臂彎裡。除了在暗地裡加強保護她的措施,也只能這麼安撫她了。
尹梵心氣壞了,不敢相信他真的打算棄她於不顧,任由外人欺侮。這個念頭一旦浮現腦海,便再也止不住氾濫成災的淚水洶湧出閘,當場哭成一個淚人兒。
原來他根本不是來救她!也不是因為心底有股想見她的強烈渴望而來,只是為了安撫一顆棋子,要她配合以免壞了大事!
「可是你卻要把我留在這個蟑螂窩!」尹梵心的嗓音陡地由怒喊轉為悲泣。「相信你?若是易地而處,你會怎麼想?」
「噓……別哭。」看著她哀戚的嬌嬈淚顏,更教他的心陣陣抽痛!俯首欲吻去她頰上的滾滾熱淚。「先聽我說完理由……」
「不要碰我!」她絕不允許他再如此親密的碰觸她。「你故意欺負我,藉機報復,你分明還記著白馬的舊仇!」
「老天,妳想到哪裡去了!」八竿子打不著干係的舊帳也被翻了出來,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要不然你要我怎麼想!」她恨恨地抹掉臉上的淚痕,委屈的扁著菱唇。「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來救我,可是我一直等,相信你會盡全力救我,希望會有奇跡出現……現在好不容易把你盼來了,而你……」
他辜負了她的冀盼,敲碎了她的希望,更剝奪了她對生命延續的期待。若是繼續留在這牢房裡,天知道那個怪老子什麼時候會發瘋,一槍結束她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