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已經為國捐軀,沒想到我們父子還能再見面。」兩鬢斑白的凌烈含淚而笑。
"爹,王繼忠向遼國投降,改名耶律顯忠。他認出我,蕭太后這幾天停兵,是要先避開真宗御駕親征激起的士氣,同時也讓守軍嘗嘗塞外苦寒的滋味。再過兩個時辰,黎明時他們就要來攻城。蕭太后本來預備要將我推到陣前斬首,打擊宋軍的士氣。我想橫豎都是死,不如冒死逃出來。"
"幹得好,飛兒。"凌烈拍拍兒子的肩膀。"你的情報對我們很有幫助,等下我得提前叫醒全軍做迎戰的準備。"
「爹,我們與其等在這哩,不如趁遼軍不備時殺過去。"凌飛以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勢說。
凌烈沉思不語,踱了幾步後,再叫凌飛說出他對遼軍的瞭解。稍後凌烈毅然點頭。"或許可行,我現在就去稟報皇上,請奏領軍攻陷遼營。"
半個時辰後宋軍就整隊出發。他們事先做了準備,騎兵在馬蹄上包了棉布,銜枚疾走,盡量不發出聲音,繞道到遼營右翼。步兵是主力,安靜的行軍到遼營左翼。
穿上護甲的凌飛率領騎兵奔向遼營,他什麼都不想。讓自己忘記耶律玉瑤的情意.只想要為國打勝仗。他們本是敵人,各有立場,她要怪他恩將仇報的話,也只好由她了。在國家和私情的天秤上,對他而苫,絕對是國家重得多。
他一聲令下,一柄大刀砍掉長槍圍籬,守軍騎馬衝進遼營,在箭頭上點了火的箭紛紛射中遼營。睡夢中的遼兵被驚醒。倉皇出帳,帳外的守軍強弩以待,許多遼兵都成了箭靶。拿著長槍的守軍步兵則先以刺殺遼軍的戰馬為士,等遼軍摔下馬再近身廝殺。
這一戰殺得天昏地暗、鬼哭神號。初時宋軍大佔上風,但遼軍的戰力畢竟勝過宋軍,宋軍不耐久戰,副帥凌烈下令收兵回城。元氣大傷的遼軍也不追趕,任宋軍離去。
宋軍凱旋。凌飛應居首功,真宗對他犒賞甚豐,正式升任他為都指揮使。
凌飛並無喜色,經過此役,蕭太后必定震怒,玉瑤是否會因為放走他而被處死,令他十分掛心。
玉瑤被軟禁在她的氈帳中,她的六個隨從成了她的獄卒,她們奉太后之令不准跟她講話,只能為她送飯。
事實上要不是皇兄一再為她求情,暴怒的母后本來鐵了心要殺她。她沒有承認說她故意放走凌飛,只承認她離開死牢時,因為心裡難過將與他永別,因而忘了鎖牢門。
死罪雖免,活罪難饒,母后在宮帳內親自鞭撻她,打了十幾下,打得她皮開肉綻,聖宗與全體朝臣向太后跪下磕頭求情,蕭太后才罷手。
六隨從抬起玉瑤時,她整個背血肉模糊,人也幾近昏獗。她不後悔放走他,她只給他機會,他能夠成功的逃走是他的本事;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會立即率軍來攻,使得遼軍措於不及,死傷慘重。她對不起那些死傷的士兵。受點皮肉之罪也不為過。她心知肚明,今生她不可能跟他結合了,但,她還是想他,想著他,她的背痛似乎就減輕了些。至少,他心裡已經有她了。在死牢裡,他曾經以含情的目光看過她,她就知足了,不再妄想和他做夫妻。
初識時他對她粗聲粗氣,她就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心,滿腔的情、滿腹的愛,使她不顧羞恥,做出一個未婚女子不該做的事來。現在她留有和他親嘴、同眠的回憶,相當欣慰。發現他原來也有溫柔的一面,有意和她做朋友時,她激動得無以復加。在那一刻她就決定,即使為他死,她也不後悔,因此臨時起意,助他逃走。愛可以使人瘋狂,昔日她不解紅鈴在聽到她丈夫被殺時為什麼會沮喪到不飲不食到慢性自殺的地步。現在她才明白;愛像是毒蠱,一被它纏住,就終生脫身不得,永遠得受它的控制,失去理智,做它的順民。
她知道凌飛不愛她,也許他有點喜歡她,或甚至對她有些情意,但他對她的情,絕對遠不及她對他的愛。不過,她無怨無悔。他並沒有逼她愛他,是她自已一廂情願的要愛他,當然怪不了誰,只能怪她自己。
他可好?可在這次的戰役裡受傷?如果沒有的話,他立了戰功,應該受賞了吧?一將功成萬骨枯,他的戰功不知是多少遼軍宋軍的性命換來的。戰爭就是這樣的殘酷無情,她從來都不喜歡戰爭。但是,一旦上了戰場,她又得身先士卒、奮勇殺敵,那是她的天職,她是太后的親女兒,皇上的親妹妹,大遼的根基需要她幫忙鞏固、大遼的江山需要她幫忙拓展。昨天她做了最壞的示範,放走了敵人.將來她得更賣力的征戰,將功贖罪。
凌飛值得她這麼做嗎?為什麼他一對她假以辭色.她就昏頭昏腦的,全為他設想,忘了她對國家的責任。她是個傻女人,被愛情迷昏了頭的呆瓜,母后這幾鞭究竟有沒有把她打醒?唉!她也不知道。
夜襲遼營成功後,凌飛父子成了真宗的愛將,所以當第三天遼使來求和時真宗叫將位較低的凌飛亦到場聆聽,一起參議。
遼使便是耶律顯忠,他一見到真宗就痛哭流涕,訴說他之所以向遼國投降的無奈。"罪臣身在遼營心在宋,無一日不思如何肝腦塗地,以報陛下隆恩。"
凌飛嗤之以鼻不齒王繼忠的為人,更不相信他所言屬實,真宗罵了王繼忠幾句,才讓他遞上遼國的國書。
「契丹欲得關南之地,還要索取歲銀金帛。"真宗撫鬚說道:"蕭太后有意和親,希望凌飛能入贅做玉瑤長公主的駙馬,這是怎麼回事?"
凌烈愕然以質疑的眼光看兒子。凌飛心尖為之一震。這麼說來玉瑤沒有因他而死,蕭太后還預備把他跟玉瑤兩個人的私事,拉高成為兩國間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