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回答,表示有七分在認真考慮。余維波不禁皺眉,說:「你到底看上她哪點?」
其實不必問,他也應該知道。薛雅安氣質古典端莊,長得又典雅文柔,纖細柔巧,三分清靈七分含蓄,不放縱不狂野,是很多男生的理想。他的老弟,大概也合意這種類型的女孩。但依他看,那種「含蓄」的女孩,沒性格又沒膽氣,在看過李柔寬那樣「活生生亂跳」的女孩之後,他真不明白,阿濤他到底看上薛雅安哪點?
余維濤挑下眉,反問:「她有什麼不好?含蓄有教養,又有內涵,跟『某人』完全不一樣。」
某人指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柔寬。
「小李有什麼不好?」余維波又皺眉。「你到底不喜歡她哪點?」
還需要說嗎?余維濤也皺眉。「我最討厭她那種不懂含蓄矜持、輕浮厚臉皮的女孩。」會主動追男生的女孩都是輕浮的,沒有身為女性的自覺,讓人覺得廉價。
雖然他這麼說,余維波卻不覺得他老弟對李柔寬完全是厭惡的。沒錯,他是對她愛理不睬,心情不爽時還會吼上她幾句。沒錯,他對她是冷冷淡淡,一不高興,甚至對她視若無睹。可是,以他那種「爛」個性,他完全可以不理會李柔寬,他卻「忍耐」了她這些年的「糾纏」。他口口聲聲說討厭她,可是她給他送午餐,上下學接他等他,他一邊給她冷眼,一邊還是把那些午餐都吃光,還讓她跟在他屁股後「糾纏」他。
當局者迷。但余維波以為老弟雖然本能的討厭排斥李柔寬,下意識多少有點接受她。問題是,這麼多年下來,他也察覺到了,本質上,阿濤的確是比較合意那種含蓄內斂型的女孩的。李柔寬就吃虧在太主動,不夠含蓄。
但這是性格問題。她先天性情狂放,又沒有後天所謂教養的強加壓抑,個性自然奔放。而余維濤把這種奔放解釋為「輕浮」、「不檢點」,不懂得去欣賞。
「你真的不喜歡小李嗎?我以為你並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的。」余維波又說:「小李有開放的心胸,好相處,跟她在一起完全不會無聊。不是嗎?」
余維濤沒有立刻回答。他略蹙眉,似乎在思考。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但你也不討厭她。你再放開一點,去發掘她的優點,你會很喜歡她的。」
「優點?她除了輕浮厚臉皮,還有什麼優點?」
「有生氣有活力,而且有個性,張揚有魅力。」
余維濤冷不防抬頭盯著余維波,眼神隱晦。他那樣望了他一會兒,只重複說:「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如果她肯為你改變呢?」
他楞一下。這他倒沒想過。他咬住唇,沒多說什麼。
第四章
高高的天空結太陽,低低的水泥地上蒸發著一滴滴發鹼帶味的臭味。
日頭赤炎炎,樓頂一無遮攔。神經正常的,不會挑這個時間摸到樓頂來。偷雞摸魚也要看地方。但……
呼!累死她了。
李柔寬隨便坐在地上,使勁揉著發酸的小腿。幸好她穿著運動長褲,這姿勢看起來不至於太不雅。
「馬上就要考試了,不要偷懶。」白如瑜上前拉她。
李柔寬小六時的那番嚇死人的舉止,並沒有嚇跑白如瑜。因為同學區,國中時兩人同校不同班,三下五時還往往來來,進了高中,白如瑜也不是太會讀書的料,狗屎運的也讓她吊上這所男女合校的學校,好死不死還和李柔寬同班。
「再讓我休息一下嘛。」這些天簡直操死她了。
家裡頭那邊,因為再過幾天陳叔就從巴西回來,人家無條件房子白白借他們住了好幾年,於情於理總得盛大歡迎一下,順便把房子打掃乾淨順眼一點,所以每天一下課,她就乖乖回家這邊洗那邊掃,累得她骨頭都快散了。學校這邊,體育老汪發神經的居然要考她們什麼社交舞蹈,天曉得她全身細胞都發達,就是這玩意兒搞不通。惡魔白如瑜同她一組,一下課不管早上下午外加中午休息時間,就拉她到樓頂練習,跳得她腳酸死了不說,更沒時間去找余維濤。
這樣兩頭「搾」,她已經好好好幾天沒和余維濤說上話了。不過,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別勝新婚」,偶爾這樣分開一下,余維濤搞不好會想念她。
想到這裡,她竊笑起來。白如瑜在那裡吆喝,她也有聽沒有進。中午前這堂課一直是最難捱的,好不容易歷史張請假,難得一堂自習課,偏偏又被白如瑜拉上樓頂練習社交舞,苦難不休。
她對著空氣傻笑,白如瑜扁扁嘴,重重拍她一下,說:「還笑!笑得跟白癡一樣,噁心死了!」
李柔寬被打回神,嘻嘻一聲,表情一變,很狗腿的。推推白如瑜,說:「欸,阿瑜,好嘛!好不好?」
「什麼好不好?」沒頭沒腦的,誰曉得她在說什麼!
「好不好?今天就練習到這裡,中午休息時間不要練了。好不好嘛?好啦!就這樣說定啦!」
白如瑜白她一眼。「你不練習想幹什麼?」
「我要送午餐給阿濤啊!都是你!害我好幾天沒有跟他說話了!」一副委屈又理直氣壯。
就知道是這樣!白如瑜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插腰說:「才幾天而已,會死啊?」
「你沒聽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扳指頭算算。「我至少有十天沒去找阿濤了。」
誰不知道她是「余維濤命」!白如瑜洩氣說:「李柔寬,你能不能出息一點?又不是天下的男生都死光了,只剩下余維濤一個!」
「阿濤是不一樣的。」她一見到他,就「煞」上了。天雷勾到地火,卯起勁來追。余維濤雖然冷淡,不打緊,她熱火夠強,剛好互補。
「拜託!你這是純情還是執著?」白如瑜諷刺。「怪不得人家笑你花癡。小李,你到現在『矜持』那兩個字還會不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