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冬墨微側著臉,望向一旁興奮得有如出籠小鳥般的八王爺小千金趙絡,一抹憐愛的微笑輕輕掛上唇邊。
打小她就將趙絡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看待、照顧,雖然說她的確是感激八王爺的收容養育之恩,不過對於這個清純可愛、毫無心機的小女娃兒,她可是打心底喜歡著。
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手足相伴的緣故吧,這個雖迷糊可卻善良率直的小女孩,便成了她心中真正的妹妹,即使是要她?她犧牲性命,她也是甘之如飴,更何況只是陪她出關一趟呢?
「冬兒,你快幫我瞧瞧,那邊那個小白點是什麼東西?我怎麼看都看不清楚?。」一直凝視著窗外的趙絡突然轉過頭,急切的指著外面要她看去,雙手不住的將鳳冠前的珠簾往後撥,以免讓原本就眼花的視線更模糊。
「小姐別急,你的眼睛瞧不清楚,千萬不要再用力瞪,小心傷到眼睛。」壬冬墨輕柔的笑笑,將身子移到車窗前瞧了眼。
「是只小白狐耶,毛髮白得似雪一樣,在雪地中奔跑彷彿與大地融為一體,連我瞧了都有點吃力了,何況你這個大花眼呢?」
「咦,是白狐嗎?我好想看喔,冬兒,可不可以要他們將車隊暫時停下歇歇,好讓我可以去把白狐瞧個仔細呢?」這白狐在關內可是從來就看不到的,現在有這個大好機會,當然要把握住。
壬冬墨想都沒想就搖頭否決趙絡的「提議」。「不行!如果這車隊一停,依照小姐的個性,怕不追逐白狐追到遺忘了回來的時間跟路徑才怪呢!我可不想冒這個險放行,免得屆時搞丟了你,無法向王爺交代。」
「可是……」趙絡無奈的撇撇唇,放棄爭取,繼續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致。她知道一旦冬兒決定的事,就算自己再怎麼爭取,也是白費工夫,還不如等待下一個機會,屆時再說還比較可行。
趙絡的不再繼續要求,讓壬冬墨鬆了口氣,其實雖然她外表總是冷靜、傲然的模樣,可面對趙絡的要求時,總是需要花費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夠堅持地拒絕她,做出對她最好的決定。
像剛剛,看她那副深切渴望的模樣,她就差點兒答應她,暫時停下這長長的和親車隊,讓她去追逐白狐了。
唉!壬冬墨美麗的臉龐悄悄的爬上一抹愁緒,凝視著趙絡的瞳眸輕漾著憐惜的黯光。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娃兒罷了,就算穿戴著鳳冠霞帔,也還只是一副小女娃的模樣,怎麼無端的就要被送到蠻邦之境去嫁給番王呢?
說起來都要怪自己不好,若不是她當初看小姐始終埋首在書堆之中,想引開她對書冊的注意力的話,現在也不會惹出這麼多的事端了。
想起王爺目送和親隊伍離開汴京城時,那雙泛紅的眼眶及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一股濃濃的罪惡感盤踞在壬冬墨的心頭。雖然小姐說她只是想乘機出關溜躂溜躂,一待看到自己想見到的人事物之後,就會找機會毀婚溜回汴京。
可是,若是事情沒有想像中的順利,以番王野蠻低俗的個性,肯定會將小姐狠狠地折磨淩虐的。
一思及此,壬冬墨的心便陡地一驚,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行,她得好好想個法子護著小姐不可,或許……靈光乍現,黯淡的雙眸倏地明亮起來。或許她可以在半途偷偷放走小姐,然後自己假扮成八王爺的小女兒,讓自己被當成和親的新娘送進皇城,這樣一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她也不用再為小姐的安危而憂心忡忡了。
打定主意,壬冬墨眉頭的折痕也就緩緩褪去,被篤定的淡適神色所取代,悄悄的瞥了眼正努力瞇著眼想瞧清楚外頭世界的趙絡,她嘗試的也跟著瞇起眼,不過與趙絡相反的,她的瞇眼反倒使視線更模糊。
嗯,看來從現在開始,她得好好的觀察小姐的臉部表情與動作,才可以盡職的扮演好一位冒牌千金。
在白雪茫茫中,一長串遠赴關外的和親車隊馬不停蹄的往遼國奔去,喜氣洋洋的紅色布簾隨著馬車的飛馳而輕快的揚起,與車內人兒的心緒形成強烈的反比,彷彿預告著之後的風暴,將有如日正當中的那抹紅一樣,燒得又熾又烈,幾乎像要焚燬了天地間所有的一切似的……
寂靜無聲的大殿上,遼國之主耶律齊正閒適的坐在裝飾得金碧輝煌的龍椅上,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一幅漢女圖。
這圖是以絹本墨筆繪畫而成,仔細的描繪出小女孩的嬌憨神態,晶瑩美目活靈活現,彷彿正回視著他似的笑著,雖稱不上傾城傾國之姿,可也另有一番風情,跟他那些後宮粉黛比起來,多了份纖細的嬌柔姿態。
這圖中的人兒,的的確確是位漢族的美人,想必在宋朝也有不少亟欲與之締結良緣的王宮貴族吧?
可惜呀……他細長的俊眸微微瞇起,唇畔漾起一抹邪佞的笑意,俊美的臉上自然的呈現一股尊貴的王者之氣,毋需造作。無庸置疑的,他是個天生的帝王之尊。
就算他登基時僅僅只有十歲,正值與宋朝頻頻開戰,形勢險惡,他依然穩穩當當的帶領著族人守住了先皇打下的江山,甚至猶有過之的讓宋朝簽下備受恥辱的和約。
在遼國人的眼中,他是無可替代的神,是可以為他們阻擋一切的完美化身,沒有失敗的機會,也沒有退縮的空間。
嗤,似乎沒人記得他也只是個血肉之軀,也會有七情六慾,會驚恐慌張,甚至會害怕……不過無所謂,他一向不畏挑戰,更享受這種尋常人無法承受的壓力,因為他是龍,一條足以統籌天地的真龍。
而為了壓抑住窩居在關內的那條假龍,他肆意的要求宋國進貢,便是證明自己武力強盛、國勢壯大的方法之一。
可委屈了圖中這個美女了……如果不是他陰錯陽差的自一個辭官遊走四方的畫學正手中得到這幅畫,更從中得知這畫中的女子竟是宋朝最有權勢的八王爺之女,他也不會狠心拿這個女子來當作宋朝依然「臣服」於大遼的證明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