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抱起了曉竹,冷冷的向黑暗中的夜色走去,風也無語,星也無語。
第十章
曉竹被葬在一座遠離塵煙的無人小島上。那座小島就聳立在海中,距離佛羅倫斯有十三海寸之遙,需要乘坐汽艇或小船,才能靠岸。
岸上,儘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
石家駿從買下小島,再派人築墓,建圍欄,整理草坪,又植入上萬朵的白鶴花,然後,請人雕了一座天使的雕像立在墓園中,總共花了十天的功夫。
並且,他把那座小島取名「天堂島」。
那一天,島上正下著細細的小雨,更增添幾分蕭瑟。
葬禮上,除了夏紫雲,還包括駱奇、楊浩、石霜霜、石家駿、杜曼君一行人都身穿黑衣的乘著船隻趕來參加了。
經過牧師的一番禱告,曉竹終於隨著一朵朵被拋下的花瓣,給黃土掩埋了。
整個葬禮簡單而隆重,但夏紫雲卻早已哭得肝腸寸斷,心神皆碎了。
直到牧師和送葬的工人全部離去,她依舊一動也不動的佇立在墓碑前。眼睛死死的凝視著那一壞隆起的丘墳。
駱奇撐著一把黑傘,悄悄的站在她身邊,喃喃低語的說:「紫雲,海上起風了,我們趕快離開這兒吧。」
「不,駱奇。」夏紫雲搖著頭,「你別那麼快趕我走,讓我多留下來陪陪曉竹,這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最後能給他的心意,也只剩下這麼多了。」
「可是逝著已矣,生者何堪?」駱奇一臉哀淒的說:「你就不要再悲傷了,我想,曉竹從此有大海和白雲為伴,你就讓他好好的安息吧。」
「是啊,紫雲。」石霜霜早已哭紅了雙眼,她悲憐的說:「你要是再這樣哭下去,我也會跟著你一起掉眼淚,還有我媽媽和楊浩,也是淚水汪汪的流,我求求你,我們別留在這裡徒增悲傷了,好嗎?」
「還有我,紫雲。」杜曼君走過來,滿臉哀痛,滿臉關懷的說:「我最擔心的是你,出事的這些日子,你不曾好好的吃,不曾好好的睡,再這樣下去,我怕你會崩潰,也隨時會倒下去,你千萬千萬要珍重呀。」
「對的,對的。」楊浩也說:「你雖然失去了曉竹,但你至少還有我們這麼熱情的關愛著,憐惜著,呵護著,你忍心不趕快走出傷痛,而要讓大家都為你著急,為你難過,為你心痛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石家駿,終於也打破沉默,用一雙深幽的眼睛凝視著她,語帶感性的說:
「他們都說得沒有錯,紫雲,此刻你的心境,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你,因為我想說的,他們全體代我說了,我只能告訴你,黃天霸已經被收押,我想這個消息,不但可以告慰曉竹的在天之靈,也可以稍稍減去你心裡的傷痛。」
驀然,夏紫雲抬起一雙閃著汨霧的眼睛迎視著他,許久,她才從哀思中輕啟嘴唇說:「謝謝您,石先生,謝謝您為曉竹所做的一切,謝謝您賜給他這座漂亮的海中小島,讓他宛如棲息在天堂之中。」
石家駿輕拍一下她的肩膀。
「你還是叫我一聲石伯父吧。」
「是,石伯父。」夏紫雲動容的叫:「無論如何,對於您的鼎力相助,我除了感謝還是感謝,如果沒有您的出面和派人張羅,我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該怎麼給曉竹辦喪事。如今他被葬在這座天堂島上,有藍天大海,有雁鷗浪花,還有濤聲帆影,以及這麼多盛開的白鶴花長相為伴,我想他可以含九泉了,再有,在我最痛苦難熬的這段日子,您和石伯母的殷殷關切,我真的無以為報,唯一能做的,就是請您們接受我的一拜。」
說著,她立即跪了下去,誠心誠意的對著石家駿和杜曼君磕了一個響頭。
杜曼君驚慄的扯起了她,「紫雲,你這樣的大禮,我和家駿承受不起,你千萬別跪了,也別磕頭了,我們根本不要你的報答,何況我們這麼做也是應該的,畢竟曉竹的死是為了駱奇,我只怕為你做的不夠多,不夠好,不夠仔細。」
「夠了,石伯母。」夏紫雲閉了閉眼睛,她鼻子酸酸的說:「能得到您的垂憐,我已心存感激。」她轉頭面對著楊浩和石霜霜,「還有你們兩個,這些日子以來的真情相伴,和頻頻安慰,我全記在心上,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走近了駱奇,看著他說:「我相信你的日夜守候,你的真摯情意,大家全都看見了,我除了感動和心領神會,真不知該用什麼言語與情緒去表達我對你的謝意。」
「紫雲。」駱奇握住了她那冰冷的雙手,滿懷深情的說:「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謝意,我只要你快快走出憂傷,把從前那個快樂的你找回來。」
夏紫雲看著大家,沉沉的呼出一口氣後才說:
「我恐怕很難再有快樂了。」
「為什麼?」駱奇著急的問:「就算你失去了曉竹,你還有我,還有全世界這麼多的人在關心你。」
夏紫雲眼裡含著片片柔情,愴惻的說:「我不否認你對我的好,不否認你們在這兒的每一個人,都用濃情盛意把我包圍著,但是……」
「但是什麼?」駱奇迫切的問。
「但是我忘不掉曉竹的死,忘不掉我對他的愧疚,只要想起他冰冷的躺地底下,我的痛苦和悔恨就無法自拔,如果我能盡到保護他的責任,他就不會死了,而悲劇也不會發生了。」
「可你怎能把所有的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攬?怎能一直活在哀愁裡?」
夏紫雲的心更痛了,「我也不想這樣,可是看著曉竹死得那麼淒慘,我真是對不起死去的父母和奶奶,對不起所有的列祖列宗,因為夏家唯一的香火,就這麼斷送在我的手裡,我又怎能不痛哭流涕,不自責良深?」
一下子,石霜霜的眼淚也跟著來了。
「都是黃天霸這個惡魔,他才是真正的元兇,居然如此殘暴不仁的去摧毀一個原本生動活潑的小生命,同時也把你的歡笑和希望都摧毀了,他真是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