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的眼淚自他們進來就沒停過,恐懼瑟縮的模樣像他們是黑道大壞蛋,而不是她親親愛愛的家人。
「小琤,你是怎麼了?急死我了!」鄒母簡直要被她的淚水逼瘋了。「妳不要哭了好不好?」
「急死了?你還不是照看八點檔……」調侃的話還沒說完,隨即被中斷。
「那是在安撫情緒,死老頭!」鄒母朝中年古樸男子射去一記殺人眼神。「還不是你帶小琤到什麼古董拍賣會,害小琤撞到頭昏過去!」
鄒父心虛地不敢再開口捋虎鬚。
前兩天,他和當刑警的女兒鄒琤參加一場古董拍賣會,誰知鄒琤好死不死地跌個跤,用頭將幾百年前的古董「雙龍白玉鏡」撞出一個凹洞,而鄒琤更在接完物主的電話後,直直昏了過去。
這一昏整整昏了兩天兩夜,害得他一顆心吊得老高,急得頭髮白了一大撮。
「你……你們是誰?這……這裡是哪裡?」床上的女子顫著聲音問。
「嗄?」鄒家三人同時目瞪口呆地瞪著床上的女子。
「老姊,你是撞昏頭了嗎?連我們都不認得了?」鄒瑢俊挺的容貌上仍有著年輕人的稚氣。
「小琤,我們是你的爸媽,他是你弟弟啊,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鄒母提心吊膽地問。
女子猛力搖頭,緊縮著身子道:「你們不是我爹娘,我也不叫小琤,我……我叫文晴安。」
文晴安?老天!女兒撞壞腦子了!連她自己是誰都忘了!
鄒母熱愛八點檔連續劇,隨即發現女兒情況有異。「天啊!小琤一定是喪失記憶了!」
「老媽,喪失記憶的人不會自己報名字,我倒覺得老姊是得了妄想症。」鄒瑢攢緊眉宇,糾正母親。
「不管是失憶或妄想,重要的是她不認得人了!」鄒母開始急了。
「才撞一下,有那麼嚴重嗎?」鄒瑢垮著臉叫道。
「那可不一定,不然她怎麼會不認得我們?」鄒母瞪著兒子。
鄒父不發一言,直盯著床上的人兒,愈看神色愈嚴肅。
「老頭,你在發什麼呆?現在怎麼辦啊!」鄒母推推丈夫,又急又氣地問。
「現在先讓她靜一靜,我們到外面去,我有話要跟你們說。」鄒父對妻子、兒子說。
「什麼事?你不要一臉正經的嚇我啊!」看著向來和煦溫吞的丈夫沉下臉,鄒母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出去再說。」鄒父搖頭道。
鄒母歎了口氣,轉頭朝病床上的女子說:「女兒啊,你先睡一下,我等會再找醫生來看你。」她走近病床,才想伸手拍拍女兒,詎料,床上的人兒卻像著魔般縮著身子,躲避她的碰觸。
流著淚的臉上滿是驚慌,恐懼與不安讓她失控地大喊:「不要碰我!你……你們到底是誰?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鄒家三口沒有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全看傻了眼。
半晌,鄒瑢才氣呼呼地扠腰道:「姊,你說什麼?我們是你的家人啊!你是真忘了,還是故意的?」
「家人?不,你們不是……」她歇斯底里的叫著,卻在看見自己緊握成拳的手時停住。好半晌才又開口,「這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身子!鏡子呢?我的銅鏡呢?」她臉色蒼白,睜著泛著淚水的眼眸,全身顫抖著。
銅鏡?鄒父聽到她這一句話,倏地一震,神色更加嚴肅。
鄒瑢從沒見過歇斯底里的女人,尤其這女人還是自己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老姊,不禁打著哆嗦,見她要鏡子,連忙隨手遞過一面鏡子。「好好,你不要激動,鏡子來了。」
抱著顫抖身子的鄒琤在見到清楚反映自己面容的鏡子後,不由得尖叫一聲,隨即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小琤!你怎麼了?女兒!」鄒母抱著不省人事的女兒,眼淚立即飆了出來。
鄒瑢連忙按了緊急鈴喚來醫護人員。一陣混亂中,鄒家三口面目愁苦,眼眶泛紅地站在床邊望著鄒琤。
折騰了好一陣子,確定她並無大礙後,醫生詢問她昏倒的經過。
「你們是說她不記得自己了?」醫生皺眉問。
「是啊!她就說她叫文……什麼的,還說我們不是她的家人。」鄒母又急又慌地說。
醫生聽到這裡更加疑惑。「聽起來不像尋常的失憶症。」
從沒聽過失憶的人會自稱他人,怪異透了。
「不是失憶又是什麼病?」鄒母緊張地追問。
「現在還不能確定,但我會先幫她做腦部斷層掃瞄,看看是否有血腫塊積在腦中,以致引起其他病變。」醫生沒有實據,不敢斷言。
送走醫生後,鄒母忍不住來回踱步。「這是怎麼回事?先前說她只是腫了個包,並不嚴重啊,為什麼她會不認得我們?」
「孩子的媽,我想……有件事我該跟你們提一下。」鄒父望著妻子歎道。
「什麼?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鄒母停下腳步,焦急地追問。
「你不要急,這件事有些玄,我們到外面去說。」鄒父再望一眼沉睡的女兒,低聲安撫妻子。
鄒母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丈夫,心中忐忑,遲疑地說:「這……我想不急,也許小琤醒了就會恢復正常……」
「萍萍。」鄒父叫喚妻子的小名,嚴肅的表情讓鄒母閉上了嘴。
「你每次叫我的小名都是有壞消息,我不聽。」鄒母使性子,摀著耳叫道。
「萍萍,你是小琤的母親,她的事情你不能不聽。」鄒父摟著她的肩,輕聲安撫道。
鄒母看著丈夫,咬咬唇,無奈地走出病房。
「老爸……」鄒瑢攢眉看著父親,欲言又止。
鄒父拍拍兒子的肩,「你一起來,你也該知道發生在你姊身上的事。」
☆ ☆ ☆
鄒家三口來到醫院附設的咖啡廳內,刻意挑了角落的座位,與其他客人保持些許距離。
「你們知道我和小琤前兩天去參加古董拍賣會吧。」
「小琤就是在拍賣會上撞一個包昏迷過去的,我們當然知道。」鄒母瞪著桌上的咖啡,覺得今天的咖啡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