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請看。」
水柱之中顯現出來的是一座正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木屋,熾紅的火焰幾乎愛過水柱燒紅佛拉斯的臉,他似乎能聽見火燒著木頭時所發出的聲音。
佛拉斯呼吸突地急促起來,乾啞地叫:「不!不可能!她不可能在裡面,不可能……」
「如果陛下認為眼見為真,可借由水柱到達現場。」水鏡垂下臉道。
佛拉斯的背脊挺得僵直,他不想相信,卻不敢冒任何失去安的危險。小黑哀傷流淚的臉驀地浮現他的腦中,安起火燃燒的恐怖景象逼迫著她。 不發一言的,產斯大步走入水柱內,安培和賀貝裡也義無反顧的追隨他們的王。
只一步的距離,他們即來到猶自為火舌侵吞的木屋上空。
佛拉斯伸手一揮,彷彿要吞噬一切才罷休的熊熊火焰在瞬間熄滅。
佛拉斯看著焦黑的木屋,雙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他們緩緩地降至地面,拖著有如千斤重的腳步走進燒得僅剩殘骸的屋內。
佛拉斯一眼就看見角落裡燒得焦黑的屍體,他像生了根似地愣在原地,一雙眼直直盯著已然沒有生命的軀體。
安培看了屍體一眼,立刻別過臉。不須說,他們都知道那具屍體是誰。
「陛下!」賀貝裡蒼白地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冥王,眼眸中淨是憂慮和悲痛。
佛拉斯愣愣地站著,整個人像被挖空了般,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不能思、不能想,沒有任何感覺,只是一片空白。
「陛下--」安培恐懼地望著不言不語的佛拉斯,忍不住伸手碰觸他。
他茫然的望著安培,喃喃地說:「這個噩夢為什麼還不醒?你們快將我喚醒啊!」
「陛下!這不是夢,安她……」
佛拉斯猛地甩開安培的手,怒瞪著他狂吼:「不!住口!不--」
「陛下,請你面對現實,天使安真的死了!」
賀貝裡沉痛的話語猶如一把針,刺得佛拉斯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都痛苦難耐!
他忍不住仰天狂嘯,眼神狂亂的瞪著天空怒吼:「為什麼?!你是要懲罰我的驕傲、自私?還是嘲笑我的無能?你說話啊,說話啊--」
安培和賀貝裡謹慎地守護在他身邊,唯恐陛下和出任何傷害自己的瘋狂舉動。
佛拉斯的淒厲嘶吼,隨著冰冷的心逐漸化為深沉的低語。「我是無能沒錯,一個無法保護自己所愛的男人,不是無能是什麼?」
一個小黑,讓他心神俱疲;再一個安,他早已心碎、心死了。
佛拉斯緊閉雙眼,旋即睜開,疲憊而蒼老的眼神令人不忍卒睹。安培低下頭,不敢看他宛如死屍般的木然;賀貝裡更別過頭,不忍見他們尊敬的冥王仿如遊魂般地失去了生氣。
佛拉斯朝著焦黑的屍體前進,每走一步,他就覺得自己老了一百歲。
他撫著形狀駭人的焦屍,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的滑下冰冷的臉頰,溫熱的淚似在提醒著他,他仍活著,一個與至愛訣別的偷生者。
這具軀體,曾經棲息過兩個他深愛的靈魂,但是小黑被車禍無情的奪走生命,他無力救助;而安為烈火紋身,他亦來不及挽救。枉他身為冥界之王,縱使擁有無邊的力量,對生命也是無能為力。
霸王的癡情淚,終究喚不回他的愛人。
「陛下,安既然結束輪迴,靈魂應該已返回天界,若是陛下前往天界,也許還能再見到安。」安培開口說。
佛拉斯撫摸屍體的手頓了一下,眸中燃起微弱得似乎一吹即熄的火焰。
安培的話在他心中激起一陣漣漪,雖然希望渺茫,卻是支撐他的最後一絲力量。
他將跟前的軀體抱起,轉身交給安培,聲音沙啞地:「把她送回黑家。」
「是。」安培小心地將黑安琪的軀體接過來。
佛拉斯轉向賀貝裡,冷酷的下令道:「查出兇手,我要親手殺了他。」
賀貝裡點頭,很樂意揪出那些喪心病狂的瘋子,將他們親手交給陛下懲處。
佛拉斯交代完畢,旋即轉身向外走。
望著他的背影,安培忍不住問:「陛下意欲何往?」
佛拉斯的背脊陡地一挺,悶聲說了兩個字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天界?!安培和賀貝裡不約而同地輕歎一聲。
原是出口即逝的歎息,此刻卻化成千斤重石,壓在他們的心口上,沉甸甸的令人無法喘息……
*****
米迦勒在佛拉斯甫出現天界時即接獲報告,他並沒有命令守界天使阻止佛拉斯,因為他知道佛拉斯前來的目的。
他的眼憂傷地移向面前一座巨大水晶柱中的新生體,擁有清澄聖潔的面容和不染塵垢的思想,以及--空白的思想。
一聲喟歎自他唇邊輕輕地逸出,轉過身,他步出白色聖堂,迎向正朝此而來的佛拉斯。
望著渾身爬滿痛苦的佛拉斯,米迦勒不禁沉默了。
「她……回來了嗎?」佛拉斯壓抑地問。
米迦勒輕輕點頭,「回來了。」
「我可以見她嗎?」佛拉斯望著他一向之為阻礙的敵人,幾乎是哀求地道。
「即使你見了她,也不會有任何用處。她已經重生了,不僅有了新生命、新軀體,甚至連思想都是一片空白,那一把火將她和你的一切燒得一乾二淨。等她自生命晶體中甦醒,她將不再是天使安,而是--聖天使。」米迦勒憐憫地望著他。
佛拉斯的身體微微一晃,希望的火光自他眸中熄滅,剩下的淨是死寂。
米迦勒並不想再提以往的事,卻忍不住開口:「當初你若能多忍個幾十年,事情也舉搞到今天這種局面。黑安琪不會在青春年華中早夭,安也能順利地完成輪迴,成為你的妻子。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佛拉斯蒼白的臉直比米迦勒的羽翼還要白。
「不要說了--」他顫抖地低喃。
米迦勒輕斂眉宇,搖首道:「是啊!再說也是無濟於事,不過--」他頓了一下,又說:「一個已經注定是遺憾,另一個就不要再讓她成為你生命中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