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咋呼」一聲,氣呼呼掛上電話。
想想真嘔,又忍不住破口大罵:
「哼!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跟這種落快下石的人稱兄道弟!」
多年來跟盛勵一起打小白球的哥兒們,一聽說他打算賣地籌錢用來償還銀行貸款,立刻露出貪婪的嘴險網顧多年交情,喊出不到市價一半的超低價,擺明想趁火打劫,大撈一筆。
鈴……鈴……
他桌上的電話又響起,他沒好氣地按鍵接聽:
「盛總,二線,匯通銀行放款部李經理電話。」總機小姐甜美的聲音從線上傳過來。
「匯通銀行李經理?」就他記憶所及,公司方面不曾跟匯通銀行往來過,他猶豫了下,隨即接聽:「李經理你好,我是盛勵……約我過去總行洽談貸款?貴行既然聽說我的公司想貸款,一定也聽到公司遭受黑函攻擊導至四處碰壁的傳聞吧…… 哦?貴行只檢查公司財務報表是否健全,以及是否提供足夠的抵押品,不在乎黑函?」盛勵情緒激動地握緊聽筒。「下午一點半,我準時帶著會計師簽證的財務報表、繳稅證明跟土地所有權狀影本等等資料過去拜訪,我們當面再詳談……好,拜拜。」
他兀自對著切斷的話筒發愣。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怒氣未消的盛勵很意外接到匯通銀行的電話,他頹喪的心情倏忽精神抖擻,這種忽優忽喜的心情像在洗三溫暖。
***
十月二十二日,星期二。
盛勵幾乎不敢相信幸運之神在他四面楚歌之際,回頭眷顧他。
匯通銀行十五億資金到位,彷彿一場及時雨順利化解償清環球商銀貸款這個燃眉之急,市場盛傳盛勵旗下公司財務吃緊的謠言,不攻自破。
如今,盛勵心中最大的畦礙是他與曉凡之間僵住的感情。
此時盛勵徘徊在曉凡家大門口,若有所思倚牆盯著手掌——曉凡那天留在虎口的齒痕已淡無痕跡。然而,無時無刻填塞在他胸口的愧疚卻一日濃烈一日,他永遠不能原諒自己借酒裝瘋的莽撞行為。
她會原諒他的粗暴嗎?
半個月來,他激越的心情漸趨平靜,當他再次反覆看那幾張照片,這才發覺自己反應過度了。
海灘上,男人幫女人在背部塗抹防曬油,本就是稀鬆平常的事,要不是沈妮妮用奚落的語氣從旁扇風點火,加上他心煩氣躁不自覺多喝兩杯悶酒,他怎會為此大動肝火?亂吃醋呢?
叮略!叮哈!他鼓足勇氣批門鈴。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既然知錯,理應當面跟她道歉尋求諒解,這才是負責任的態度。
「奇怪,店裡的人明明告訴我,曉凡提早下班,這會兒,她不在家會去哪裡了?」他等了三分鐘,大門依舊深鎖。
略顯焦慮的他把手插進口袋裡卻摸到一串鑰匙,那是曉凡南下高雄請他代為澆水照顧花草時交給他的,既然她不在家,他何不自行開門進去坐著等她回來,給她一個意外驚喜?他打定主意隨即掏出鑰匙開門。
當他的前腳才剛踏入客廳,耳尖地聽到從客房傳來陣陣令人聽得臉紅心跳的男人呻吟喘息聲……他驚愕地較瞇雙眼,怒不可遏掄緊拳頭,忿忿自語道:
「你口口聲聲再三保證跟阿德只是純純友誼,現在才下午四點鐘,外面日頭赤炎炎,你們這一對曠男怨女就迫不及待上床?這下子被我逮個正著,我看你還有什麼話說!」他怒氣沖沖衝到客房用力端開房門,像一隻抓狂的的猛獸狂奔到床前,不由分說將兩條廝纏激烈的裸體用力扯開來。
「嘎?」三個大男人六顆眼珠子,你瞪我、我瞪他,上下左右骨碌骨碌轉溜著。
此刻,最感尷尬的莫過於盛勵,當他看清楚被他抓奸在床的不是曉凡,而是兩個男人——阿德跟一名金髮碧眼的高大外國人。
「嘿!你們台灣的男人都像你這麼野蠻嗎?莫名其妙端破人家房門,還蠻橫地把人家赤條條從床上揪起來?」金髮碧眼的老外兩隻眼睛瞪似牛鈴,操著一口怪怪外國腔調,指著他的鼻子興師問罪。
「我……我……」辯才無礙的盛勵,被眼前這一幕當場驚成結巴。
「阿勵!你連進門前先敲敲門這麼基本的國民生活須知都不懂?」阿德從亂得像戰場的床上抓了兩條大毛巾,一條扔給老外,一條隨手兜住自己的下半身。
「我以為……阿德,我……對不起!我壞了你們的好事。」他搔頭抓耳,鞠躬致歉。
「從你大大鬆一口氣的表情,我猜你大概很慶幸跟我上床的是安東尼,而不是凡凡妹妹吧?」阿德嘲諷地朝他撇撇唇角,這才轉頭對安東尼說:「安東尼,你搭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這會兒一定又疲又累,你先上床好好休息一下,我跟這名魯男子到客廳聊聊。」
「好!」
「阿勵,請。」阿德耍寶地伸手哈腰延請。
盛勵活了三十幾歲,幾時這麼出糗過?他悻悻轉身離開房間走到客廳坐下來。沒好氣問道:
「你為什麼隱瞞你Gay的身份?」
「隱瞞?喂!你既不曾問,我幹嘛主動說?雖說當一名Gar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也犯不著逢人就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吧?」阿德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搶白一頓。
「你承認自己是Gay?那……我冤枉曉凡了。」他心中掠過一絲竊喜。
「小時候,凡凡妹妹曾經跟我打勾勾蓋章保證,她絕對不會跟任何人吐露我是gay,除非我自己坦承。沒想到這個傻丫頭竟然為了信守承諾,寧肯讓你誤會也不肯將我的性向告訴你。」
「怪不得她口口聲聲說她跟你情同姐妹。」
「可惜,她說實話,你卻打死不信。光憑人家偷拍的幾張不入流照片你就將幾凡妹妹定罪,一口咬定她跟我之間暗通款曲。」阿德扁著嘴,朝他丟過一枚衛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