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肺腑之盲,讓寶格格一則喜一則憂,感傷的淚水又撲簌簌流下來。
「你不是一直想摘下我臉上的面具麼?」他心如刀割地望著淚如雨下的多情佳人,一心只想提早結束這場愈來愈荒腔走板的戲碼。
但她只是睜著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神色複雜地癡癡望進他深情的黑瞳。
「我曾經許下一個諾言,我要讓我鍾愛的姑娘親手摘下我臉上的面具,而她將成為我的妻子,今生今世不離不棄。」他慫恿她。
「是麼?」她聞育,猶掛著兩行清淚的臉孔驀地發亮,喜得舉起手捧住「儺」面具,正欲除去……一個踟躕,又黯然地垂下手。
「你不願意跟我共度此生?!」他心裡乾著急,拚命在心中吶喊:快呀!快摘下我的面具呀!就讓真相大白,我不想再玩下去、不想再欺瞞你,不想再見到你為情流淚、為情神傷呀!
「不!不是!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不能!我不能呀!」她淚如泉湧聲似裂帛,掩面哭著跑開。她想起自己即將嫁給程墨白,她沒資格摘下他臉上的面具。
天啊!天知道她有多麼想有多麼願意摘下他的面具呀!她在最後關頭頹然放棄,這個機會就留給有資格的姑娘吧!今生今世,她跟他是不可能結為夫妻了,她揪著心暗自下這枚苦果。
「格格……」
一臉錯愕的他眼巴巴目送她傷心欲絕地跑開,苦惱不已地開始擔心,這段「試情記」是不是演得太過火了?!當她明白真相時是否能夠敞開胸襟一笑置之?還是氣得拂袖而去?還有……最重要的是,她會原諒他麼?他喪魂失魄地跌坐地面,沒有勇氣再繼續想下去
唉!咎由自取。
第九章
寧親王府的寶格格出閣嫁給墨白山莊的莊主程墨白,這場婚禮在眾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下,熱熱鬧鬧地隆重舉行。
鑼鼓喧天,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迤邐婉蜒了好幾條街,爭相目睹盛況的百姓夾道兩旁萬頭鑽動,到處擠得水洩不通。
朝中大員親自攜禮上門道賀,富麗堂皇的墨白山莊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從大清早即賀客盈門絡繹不網,熱鬧非凡。
程墨白大開筵席,從山莊內一直綿延到山莊外……酒過三巡,賓主酒酣耳熱之際,划拳行酒令之聲,不絕於耳。
筵席上最高興的除了喜上眉梢的新郎倌程墨白之外,就數陸老九了。他昨天適巧千里迢迢回到京城,正好趕上這場眾所矚目的婚禮,他直嚷嚷自己口福不淺,更興致勃勃地拉著新郎倌逐桌敬酒。
豐盛的佳餚佐以陳年美酒,賓主盡歡至初更天才告曲終人散。
看似春風得意的程墨白其實懷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他一想起即將面臨的一場風暴,就拚命喝酒想借酒壯膽。
當他被嘻哈笑鬧的親友推人洞房時,喝得爛醉如泥的他登時清醒大半。
「請姑爺喝碗醒酒湯。」貼心的小珠兒雙手奉上湯。
程墨白懂禮數的打賞她一個大紅包,小珠兒歡天喜地的掩上門退出去。
程墨白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醒醒腦兒,他忐忑不安地拿起擱在几上的秤尺,朝著端坐在龍風繡榻上的寶格格一步一步走過去,直到她跟前才停下腳步。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秤尺挑開蓋住她鳳冠的紅色織錦喜帕。
身著鳳冠霞帔的寶格格益發明艷照人,美得令人屏息,他癡望得一時失了神。
她冷著嬌顏狠狠瞪住他,開口說道:
「我已下嫁與你,圓了你攀龍附風的野心,現在你可以放他走了吧?」
「你的心裡只有他沒有我?!」她口中的他雖然就是自己的另一個化身,不知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
「你我各懷鬼胎,我們的婚姻各取所需,你得到你覬覦的名位,我達到我救人的目的。」她痛陳得絲毫不留丁點兒情面。
「你這麼討厭我?」
「豈只討厭,簡直是憎惡!」她扯下頭上沉甸甸的鳳冠隨手扔在榻上,霍地站起身來。「我要親眼見到他安全離開。」
「這……春宵一刻值干金,你再怎麼急也不急於現在吧?我保證明天一早就放他走。」他使出緩兵之計。
「不行!我信不過你。你必須立刻、馬上放他走。」她毫無轉圜餘地的跟他僵持不下。
「唉!」劍拔弩張半晌,他不由得揚揚眉重重歎一口氣。覺得一味迴避推拖終不是辦法,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掀開底牌了。他吶吶問道:「你仔細端詳我,我的身高體型跟他像不像?」
「你?他?然!別逗了!你是玩世不恭一身銅臭的市儈,他是行俠仗義扶弱濟貧的英雄,你跟他雲泥殊途。」她連嘲帶諷地擻擻唇片,嗤之以鼻。
「是麼?請你稍候片刻。」他快步閃進一張紫檀木鑲嵌彩色玉石花鳥的屏風後面。
寶格格冷眼旁觀,看他還能耍出啥花樣。
「啊!」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熟悉俊影,教她大驚失色。
是他?!怎會是他?!
月光俠盜!
「你……你怎會出現在這裡?」她回過神傻傻地問。
「你摘下我的面具,不就什麼都明白了麼?」
她一個箭步上前,「刷」一聲,一把扯掉面具。
「你……你墨白就是月光俠盜?!」
她如遭霹靂轟擊踉蹌後退幾步,驚駭未歇,隨即被排山倒海而來的忿怒吞噬,她血氣翻湧,滿面通紅地質問道:
「原來……你從頭到尾一直都在戲弄我?!」
「格格……」他一張口,神情倒有幾分蒼茫。
「住口!你不要叫我。我猜你一定自鳴得意,打從心底笑話我是一個傻瓜是一個蠢蛋,對不?!」她氣得渾身發抖,一張紅潤光渾的俏臉血色盡褪,蒼白如紙。
「不!不是這樣!請你聽我解釋……」他見她瀕臨崩潰地揪著胸口,急著想澄清。
「不!我不要聽!恨只恨我自己癡癡傻傻,才會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枉我日日夜夜為你擔心受怕,你倒好,逍遙賽神仙,花天酒地、尋歡作樂……」她椎心般遽疼地疊聲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