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豈有此理。
「格格自信留得住我?」怪哉他不但不生氣還覺得有趣極了。
「這……」寶格格頓時語塞,她不會武功呀!就連唬唬人擺擺譜兒的花拳繡腿都一竅不通。如果,他真的一如外界所傳聞的那般厲害,那麼就算招來王府裡裡外外的護衛;恐怕也留不住他呢!
「在下尚有急事待辦,後會有期,我的格格。」他放肆地伸手將她垂落的一綹髮絲順服到耳後。
待寶格格回過神,他瀟灑的身影已飄落數丈外,臨走時猶不忘回首深深凝睇她一眼,才依依不捨地縱身躍上屋脊,揚長而去。
「你……你……」寶格格期期艾艾,亂糟糟的干愁萬緒像一團糾結的絲線,不知該如何理出頭緒。
「他走啦?」小珠兒吶吶地說道,兩隻眼睛癡癡翹望著他消失在遠處的脊頂。
「廢話。」寶格格沒好氣地回身,敲她一記腦袋。
「嗅。」小珠兒見寶格格鼓著腮幫子生悶氣,趕緊識相地閉嘴不敢再噦嗦。
「哼!我猜他準是個歪嘴斜眼的醜八怪,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斜眼?不會吧!我明明瞧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又迷人哩!」小珠兒如癡如醉地反駁道。
「你發花癡呀?我說他歪嘴斜眼他就是歪嘴斜眼!要不……八成是個大麻臉。哼!還好他有自知之明,懂得要戴著面具才能到處跑,免得嚇壞所有人。嗯——一定是這樣。」寶格格煞有其事地自言自語,非得大大醜化他才能稍稍撫慰她因被拒而受傷的心靈。
「是這樣麼?我聽說全京城的姑娘都為他瘋狂,都視他為深閨夢裡人呢!」
「啐!不就是故作神秘麼?借此讓大家對他產生各種幻想唄。噁心!做作!」她悻悻然。
「咦?!格格,您剛才面對他的時候,可不是您現在這等嗤之以鼻的不屑樣唷!您呀,羞人答答說起話來斯文秀氣,而且……兩隻眼珠子還熠熠發光發亮哩!」
「小、珠、兒——」寶格格被戳中心事,惱羞成怒地拉高聲調警告小珠兒再不閉嘴,小心吃排頭。
「好嘛!好嘛!都怪小珠兒多嘴,小珠兒不說就是。」小珠兒努努嘴兒,很不服氣。
「他愈是不給我看,我愈是偏要看、我非要看、我不計一切手段也要揭開他的面具看個清楚!哼!我就不信他拗得過我。」寶格格嘴巴嘟嘟嚷嚷,來來回回踱步。
「問題是從來都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更沒有人知道他的落腳處,您上哪兒找他揭開面具呀?」小珠兒扁著嘴淨說喪氣話。
「是呀!茫茫人海,我上哪裡去找他呀?唉,煩人唷!」寶格格支賾默坐,蹙額鎖眉。
「格格,他才剛走,您就急著想再見到他,這……天啊!您該不是對他一見鍾情吧?!」
「我對他一見鍾情?呸!你活見鬼了。去去去!少來煩我。」寶格格沉著臉不勝其煩地揮揮手,狀極不耐。
其實,她的一顆心可揪得死緊,似乎,纏著一丁點兒黯然離別的苦澀澀,外加一丁點兒悵然若失的酸溜溜,還有……再加上一丁點兒兩地相思的甜蜜蜜。
兩地相思?!不會吧!他離開還不到半個時辰哪,更何況她跟他才初相逢哩!
難道真如小珠兒所說的,她對他一見鍾情?
唉!這種乍喜還憂的微妙情懷,一時間也說不清!寶格格一顆弄擰的芳心五味雜陳、悠悠忽忽……
第二章
「墨白山莊」的莊主程墨白,堪稱北京最受矚目的風雲人物,幾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他是個天生的商人,腦筋靈活慧眼獨眼,無怪乎他的生意愈做愈大,觸角更遍及水路運輸、鹽道、錢莊、糧棧、綢緞莊……舉凡任何賺錢的行業,都不難發現他涉足的痕跡。
他奉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所以,雖然他稍稍跺跺腳就足以引發大半個商場一陣天搖地動,他依然生活得逍自在賽神仙,吃喝玩樂無一不精通。他最擅長挖掘各式各樣的人才,適才適所地排到他旗下的行號任事,為他賣命賺錢,供他花費享樂。
程墨白我行我素的大膽行徑悖於常情令人匪夷所思,一直是人津津樂道的話題。試問普天下誰有他那般膽識,竟敢任用江洋大盜來掌理他四通八達的船舶運輸?
他的答案很簡單,也符合邏輯——
海盜不分晝夜在惡劣的怒海殺人越貨,圖的就是豐衣足食,最好身邊還能攢幾個棺材本兒,免得將來老死落個葬身大海餵魚的淒涼晚景。程墨白著眼於此,他突發奇想,用厚利重賞招納這些橫眉豎眼、殺人如麻的海盜,好言勸服他們收心收性為他幹活兒。
放眼四海,有誰比海盜更諳水性潮汐?有誰比海盜更瞭解海盜的出沒作息?程墨白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厲害。沿海一帶殘餘的海盜只要瞧見掛著藍底「程」字旗號的貨船,莫不乖乖躲得遠遠的,不敢稍有覬覦掠奪的念頭。
從此,凡是委託他的船運行所包攬承運的貨物,一定如期運抵碼頭。建立起誠信的口碑,自然也搶走不少其它船運行的載貨量,生意蒸蒸日上。
程墨白的成功在於敢為人所不敢為,再怎麼驚世駭俗之舉瞅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變成稀鬆平常,小事一樁。他可以跟王公貝勒這班皇親國戚咬文嚼字把酒言歡;同時,也可以放下身段跟殺豬宰羊的販夫走卒稱兄道弟,一塊兒蹲在官道旁喝一碗熱呼呼的薑汁豆腐腦兒。
這麼一個不拘小節的人物,若不想引人側目簡直比登天還難。更何況,他一向不甘寂寞總喜歡呼朋引伴,所到之處或多或少都要惹出一番爭議,力能滿足他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
他喜歡享樂喜歡美食喜歡美女,說起美女就不能不提及他的心上人——「尋歡樓」裡掛頭牌的名妓素艷心。
一般人上妓院逛窯子是單槍匹馬偷偷摸摸,又是遮扇又是掩袖,就怕一個不小心被熟人遇上;他老兄的作風可就大不同,他秉持「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想法,非得吆喝一大票人馬浩浩蕩蕩一同前往,差只差沒沿街敲鑼打鼓。他出手闊綽動不動就包下整個妓院,包吃包喝包嫖,讓一夥人酒足飯飽之際,連思淫慾的念頭也一併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