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女兒寧死也不嫁給程墨白,他是個花名在外的惡棍呀!」寶格格愈想愈傷心。
「乖女兒呀!都怪阿瑪一時糊塗。」寧王爺終於扯下老臉,俯首認錯。
「阿瑪,您怎能任憑一隻蛐蛐兒來決定女兒的終身大事?鳴……我不想活了,您讓女兒去投井、去投環,女兒要上黃泉去找我的額娘。」寶格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全使上。
「我的心肝寶貝女兒呀!阿瑪怎能讓你尋死去找你額娘?將來等我兩眼一閉、兩腿一蹬,我拿什麼顏面去見你九泉下的額娘?」寧王爺一提起寶格格的額娘,他心中早已結癡的傷口又再度被撕裂開來,忍不住老淚縱橫。
寶格格的親額娘乃南疆第一大美人——芝蘭,是寧王爺最鍾愛的側福晉,也是解毒世家白族大族長的孿生女兒之一。
十八年前,寧王爺旅經天山南麓巧遇芝蘭,驚為天人,愛慕追求之心油然而生。他天天登門求親,甚至不惜一日走上三回,連走百餘回之後,終於感動大族長點頭答應將芝蘭嫁給他。
寧王爺一趟南疆之旅娶回如花美眷,一時傳為美談。第二年冬雪日,芝蘭側福晉順利產下寶格格,這寶格格從小活潑美麗深得寧王爺的寵愛,整天抱在懷裡逗耍。
冬去春回,時光荏苒……寶格格已十二歲,出落得亭亭玉立標緻可人,極為酷肖她的額娘。她每天膩著額娘學習如何養毒、解毒,而芝蘭側福晉也將所知所學悉數教與她。
直到有一天,寧王爺平坦的腹部莫名其妙地一天比一天腫脹,紅潤的氣色也夾雜著陰晦的暗青,識毒的芝蘭側福晉瞧在眼裡,心中自然有數。
「王爺,您無恙唄?」用罷晚膳,迎著沁涼的晚風,芝蘭側福晉陪伴著寧王爺在花香四溢的園子裡散步,她蛾眉深鎖,仰起嬌顏殷殷關切。
「我……」寧王爺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
「我是個養毒解毒之人,夫君的症狀又豈能瞞過妾身?」
「芝蘭……」
「夫君系遭人下了情蠱,且是最狠毒的『鴛鴦泣』。」
「此蠱你既識得,不知是否解得?!」寧王爺滿懷希望的追問。
「這……嗯。」芝蘭側福晉神色凝重略顯遲疑,但心念一轉又緩緩點頭。
寧王爺見她點頭,焦慮惶恐多日的心好不容易才落實下來,他面帶赧色的清清喉嚨,解釋道:
「北疆的花長老帶領族人進京謁見皇上,皇上派我設筵款待,花長老的女兒在筵席上對我大獻慇勤、頻送秋波,我一時把持不住就……」寧王爺尷尬地搔腮撓頸,怪只怪自己風流成性,只要美女主動投懷送抱就想大享艷福,殊不知惹禍上身。
「夫君可曾允諾要娶她進門?」
「不!這倒沒有,我只當她逢場作戲罷了。更何況,是她百般撩撥讓我心猿意馬,才……」寧王爺慚愧地低頭說不下去,不敢注視芝蘭側福晉如花的容顏。
他是真心真意深愛著芝蘭側福晉,十多年來早已斷絕再納新妾的念頭。只是男人的……嘗新嘗鮮找刺激的劣根性,只消三兩下就給挑逗出來。其實,也怪他自己把苗女想得太單純,以為兩人你情我願互看對眼,一拍即合,根本沒想到會因此被人下了情蠱。
苗女的情蠱一向用來懲罰負心漢,只是,施以鴛鴦泣作為洩恨的手段,似嫌毒辣。
鴛鴦泣不同於一般單只的蠱蟲,乃一公一母成雙成對。解蠱者必須口含麝香以口對口的方式,用香味兒先誘引母蠱從病患口腹爬出,進入解蠱者的腹腔之後,母蠱再以叫聲召喚公蠱也爬過來……病患因而得解,但解蠱耆必須付出性命作為代價。因為,鴛鴦泣的益蟲至死只肯遷徙一次。
寧王爺渾然不知這麼殘酷的解蠱法,否則,他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見到心愛的芝蘭側福晉腹部一天比一天腫脹……終至穿腸破肚慘死。
芝蘭側福晉死了,哀痛欲絕的寧王爺在一日一夜之間,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他風流倜儻的英姿已不復見,他開始暴飲暴食,用大量的食物來補空虛的心靈以及無窮無盡的悔恨。
同時,他也將對芝蘭側福晉的愛與悔,一古腦兒全移情到寶格格身上,將寶格格寵上了天,就連其他五個貝勒不管有理無理,凡事都得禮讓她三分。
寶格格儼然成為寧王府的女皇。
「哼!這遭天打雷劈的程墨白,我一定要想個法子,教他知難而退主動退婚不可。」寶格格顧不得滿臉淚痕,恨聲地從貝齒縫裡進出話來。
「寶貝女兒呀,你別嚇阿瑪,你千萬不能做出傻事呀!」寧王爺見寶格格從呼天搶地的激越情緒恢復一慣的嬌蠻,他的一顆心七上八下惴惴難安,唯恐她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那只不爭氣的蛐蛐兒呢?」
「你說大紅袍呀?」
「就是它,我要它。」
「唉!這大紅袍斷了一條腿,也怪可憐的你要它做啥?」提起大紅袍,寧王爺心有慼慼焉。
「它怪可憐的?那我呢?!我的一輩子全毀於它的失敗,又有誰來可憐我?」
寧王爺見寶格格情緒激動,心想若不順著她的心意,只怕又要開始吵鬧不休、尋死尋活,他忙不迭趕緊開口道:
「給給給!不管你要什麼阿瑪全給你。李總管,你快去找阿川取來大紅袍。」
「是。」李總管恭敬應聲,轉身朝後院而去。
「還有一件事,求阿瑪一併依了女兒。」
「什麼事?」
「關於逼程墨白退親的事,阿瑪您要答應我——袖手旁觀。」
「這怎成?!」知女莫若父,寧王爺太清楚自己寶貝女兒的剛烈性子,若貿然答應放任她去處理,鐵定攪得他雞犬不寧如坐針氈。
「阿瑪若不答應,我立刻去死。我想……我死了,都比嫁給程墨白要光采千百倍。」她掄拳頓足,一派絕不妥協的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