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去哪裡了?」
「我說賞月你會信嗎?」冰奴不想告訴他心裡的真正想法。
「賞月還是思念故鄉?」剛從外面回來的她,身上還帶有一點大地的青草香味,聞起來特別清新。「你剛剛去過御花園?」
「今晚的月十分明亮,讓我憶起故鄉的人事。」
她從來沒有像今晚這般,那麼想念寒谷的一切。
如果此刻身在寒谷,那她的生活就單純多了,除了谷主、公主跟寒奴之外,她不會有機會接觸到任何人。
日子是一成不變的平靜,她的心也不會如此刻的激情狂跳了。
「你在想故鄉的誰?」
他的頭枕在她的肩上,嗅著她身上的清香,男性氣息吹拂在她白皙的頸項間,紊亂了她的呼吸,也氤氳了她的眼眸。
「總有想念的人。」
「誰?有男人嗎?」
德宗突然憶起她嫁進來有段日子了,他還沒有問過她在宋宮裡的一切,有沒有意中人?是誰教授她岐黃之術?還有她對這段婚姻的真正意願。
同是身為帝王家的人,他能夠體會到什麼是身不由己,那四位嬪妃沒有一個是他真正愛上而迎娶的,全是為了權力的結合,從各個黨派裡娶進來的望族之後。
她呢?是否也像他一樣?
「有。」
她的回答讓他一悸,神情突然冷肅。
「什麼樣的男人?情人還是親人?」
他沉冷的黑眸很是駭人,但她卻微微地笑著,「親人。」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清澄的晶眸中看不出一絲欺騙。
對她來說,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南官白和寒奴,就如同親人一樣,所以她並未說謊。
德宗生性多疑,但也善於從眼神觀察一個人,有沒有說謊,他一望而知。
「你在宋宮時,有沒有喜歡過其他的男人?」他從來沒有間過別的嬪妃,卻獨獨問她。
是因為她身上那抹清靈,讓他捉摸不定嗎?
他感覺不到她的心。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既熱情又冷漠,明明擁在懷裡,卻又感覺好遙遠。
跟那些一入宮來,就想盡辦法要獨佔他的女人大不相同,她是特別的。
「從來沒有過,你是唯一可以碰觸到我身體的男人。」
這是當然,因為宋宮裡除了皇上就是太監,所以嫁給他的公主一定是冰清玉潔的,這在新婚那夜,他就已經知道了。
「我會好好珍惜你的。」他溫柔地笑道,動手為她卸下髮髻。「今晚的你特別美。」
「是嗎?」每次面對這樣的氣氛時,冰奴就有些失措和不知如何反應,儘管兩人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但她就是無法坦然面對。
「你……還沒有熄掉宮燈。」
她羞紅著臉提醒他。
「你還是這樣害羞。」德宗低低地一笑,如她所要求的熄滅宮燈。
各宮各院派來等候消息的宮女們,全都失望地離去。今晚皇上又在皇后殿裡睡下了,她們的主子注定又要傷心、孤枕難眠了。
☆ ☆ ☆
「雀兒,怎麼樣,送到太后殿的藥,太后娘娘喝了嗎?」冰奴派她到太后殿去探消息,順便詢問太后服藥的情況。
「沒有,太醫們有遵照皇后娘娘的吩咐,按時煎藥送過去,可是太后娘娘不肯服藥。」雀兒據實以答。「還有,宮裡的嬪妃們對於這件事,也頗有微言,現正聚集在太后殿裡呢。」
天知道那群勢利眼的嬪妃,有多久沒有踏入太后殿去請安了,最近卻一窩蜂猛往那跑,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為了對付皇后。
「都說些什麼?」冰奴的好心情已經消失。
冷冰冰的晶亮眼瞳,沒有一絲溫度地睨向太后殿的方向。
那神情嚇著了雀兒和趙、李兩位尚宮。
「這個……」雀兒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回道:「她們認為皇后娘娘不應該多管閒事。」
多管閒事?醫治太后怎能算是多管閒事?那群嬪妃也太無端生事了,該好好教訓她們一頓。
「走,我們到太后殿看看。」說完,冰奴轉身朝太后殿走去。
眾人越是阻止,她就越是決心要讓太后站起來。
精誠所致,金石為開。
無論如何,她都要治好太后的病。
☆ ☆ ☆
冰奴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大門口,太后殿的宮女們一見到她,便想衝進去稟告,但被她教趙尚宮抓住了,拉到一邊站著。
「出去!給我端出去,那個女人開的藥,我絕對不吃!」
一走進殿內宮廊,冰奴就聽到太后的怒喝聲從裡面傳出來,聲音大得連整座園子都聽得見,嚇得端藥進去的宮女倉惶地退出來。
她見到皇后就站在門口,雙腿一款就要跪下,冰奴伸手一托,阻止了她,順便接過她手上的藥碗遞給趙尚宮,然後吩咐她退下。
冰奴站在門口,靜靜傾聽裡面的動靜。
「太后娘娘,您做得對,在沒有確定皇后的目的之前,您千萬不能大意。」內殿裡,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嗯,是玉嬪。
「可不是,太后娘娘,她怎麼說都是異邦的女人,哪裡會治病?說不定是上國派她來毒害您的,一定沒安好心眼。」另一個聲音緊接著響起。
原來禧嬪也來了,真是狼狽為奸的兩人。
她們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寢殿裡,克守嬪妃的本分,卻跑到太后這裡嚼舌根,破壞她跟太后的感情,是想動搖她的地位嗎?
冰奴冷不防地拉開門,斥道:「我說真正想害太后娘娘的是你們兩位吧!」
她的突然出現,嚇得兩位嬪妃花容失色,慌張地站起來,低頭躲到一旁。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來跟您請安了。」趙尚宮亡羊補牢地稟告。
太后氣得臉上一黑,怒吼道:「出去!叫那個女人滾回去,我不會見她,也不會吃她煎的藥。」
「可是臣妾已經進來了。」冰奴不理會她的怒氣,冷睇站在一旁的兩位嬪妃一眼後,逕自在太后的病榻前跪坐下來,雙手平舉行了個禮。「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
「誰要你來請安,你馬上給我出去。」太后行動不便,只能掙扎著坐起來,拿起枕邊的一個銀碗擲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