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面冷、心冷,再怎樣的春風都拂不動一池靜水。
「劈柴生火的老江在哪?」柳無言朝直奔向她的紅桃問道。
「我是、我是,柳副總管有什麼要吩咐?」紅桃手才剛朝後一指,一個紅糟酒鼻的中年男子從女人堆裡擠了出來,彎著腰直走到她面前。「小的就是老江,請問副總管有什麼交代?」
在她嚴厲目光的掃射下,老江忙不迭的問。
柳無言聞到他一身酒味,俏鼻直皺了起來,忍不住用手掩了下。「照著上面寫的菜色做,一樣都不能少。」她將早已寫好的百道菜單遞給他。
老江打著酒咳,恭恭敬敬的接過菜單,仔細的看了一遍,倏地,原本半醉的眼眸睜亮了起來,原來的醉意全消,疑惑的眼神直瞧著柳無言。
「怎樣,有問題嗎?」
「不,不是有問題,而是這些菜色都有點……奇特。」這麼名貴的宮廷菜譜柳副總管是打哪弄來的?要不是他在年輕時曾在皇宮內苑做過幾年的二廚,學過這些菜的作法,只怕現在民間也沒有幾個人做得出來。
唉!那時要不是跟宮女發生苟且之事,現在他也應該是首屈一指的大廚了,又怎麼會逃到這偏僻的敦煌,窩在這裡過這種半隱居似的生活呢?
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只是柳副總管怎麼會知道他的過去?
「越是奇特的菜,越能顯現出廚子的廚藝精湛,突顯主人的尊貴。」柳無言意有所指的拍拍他的肩膀,難得浮現的笑容也鼓勵似的揚了揚。
若不是昨天聽秦忠提起,她還真不知道府裡藏了這麼一個大人物,若不是如此恐怕到現在她還在為百花宴的宴客菜餚擔心呢,不過現在有了老江,她就可以放心了。
「菜錢需要多少儘管找帳房拿,相信江老一定不會令柳某失望才對。」
這是給他一展廚藝的機會!
「謝謝柳副總管、謝謝柳副總管,小的一定竭盡所能,定不叫柳副總管失望。」要是成功了,他就可以重振威名,不用再當個人人厭棄的糟老頭了。
「謝謝柳副總管、謝謝柳副總管。」道謝還不夠,他乾脆跪下來叩頭。
這一幕讓四周的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柳無言會將百花宴掌廚的這等大事交給一個老酒鬼去做呢?
尤其主廚李大娘更是不滿,向來主控廚房一切的她,頓然有種被輕視的忽略感,覺得這個看來俊得像個美人似的柳副總管,是存心看不起她。
「柳副總管,這是怎麼回事?百花宴是老夫人交代下來的大事,怎能看成兒戲,讓你當成人情似的玩笑呢?」
雖然平常她也從柳副總管那兒得過些好處,可是事關她的管事地位,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這麼被擺佈過去,不是太沒面子了嗎?
李大娘想拿老夫人來壓她,真是異想天開的好笑,憑她一個幹粗活的老廚娘,請得動老夫人嗎?未免太自抬身價了。
「老夫人在乎的是能不能圓滿的辦成百花宴,至於是誰掌廚她根本不管,只要是能端得上檯面,充得了她面子的,誰煮都無所謂。」
「柳副總管的意思是我燒的菜端不上檯面,會丟老夫人的面子了?」李大娘氣得大嚷,一手叉腰成潑婦罵街樣。
「這我可沒這麼說。」
她嗤冷的樣子氣得李大娘叫得更大聲,差點呼天搶地的痛哭起來。
此時在三名副將伴隨下,正跨進內院的秦梵被李大娘的呼天喊地聲吸引了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一走進廚房,他瞧見了三日不見的柳無言。她逃了三日畢竟還是回巢了。
此刻她正一臉輕鄙的站著,面對李大娘的瘋勁,她倒像是個無事看戲的旁人一般,毫無慍怒,只是以一雙清澈的眼瞳無懼的回睨著他。反倒是站在另一邊的老江,像是做了壞事的罪魁禍首一樣,頭低低的不敢抬起見人,好像李大娘怒罵的不是柳無言,而是他一般。
這幅景象教秦梵看得迷糊,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誰能跟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命令的口吻雖是對著眾人說的,但眼睛卻放在柳無言的身上,瞅著糾纏了他好幾天的身影。
「三爺,您聽我說。」李大娘找到能作主的人,趕著將事情跟他投訴。「三爺,您說這還有沒有個理呀?好歹我也在這府裡待了二十年,今兒個卻被個後入府的晚輩如此羞辱,三爺得為我作主啊!」她喊冤似的跪哭在他的腳邊。
如此情況教秦梵直蹙了眉,一雙眼睛更是詢問的盯在柳無言的身上。
你是主子,看我幹什麼?柳無言斜睨回去。
禍是你惹的,你不說個明白,我怎麼處理?秦梵睨回去,三天前的火氣大得還沒完全消掉。
而她還在挑釁,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老神在在的面對李大娘的哭訴,完全不將他這主人放在眼裡。
「李大娘,廚藝如何不是嘴裡嚷嚷就成了,柳某會作這個決定也全是為府裡的面子好。你是廚界的老前輩了,見多識廣,不知道聽過御廚兩個字沒有?」她解釋不是因為害怕秦梵,而是不想看戲的人越來越多,把時間浪費掉。
「御廚?當然聽過,怎麼會沒有呢?」李大娘可不想承認自己是孤陋寡聞的井底之蛙,「不就是皇帝老爺身邊的廚子嗎?跟這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說老江就是御膳房的御廚,你說有沒有關係?」此話一出,眾人嘩然,所有的目光紛紛轉向毫不起眼的糟老頭。
這樣的老酒鬼會是御膳房的御廚?!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你……你說他是御……御廚?!」李大娘震憾得連聲音都抖了。「怎麼可能?」
「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跟他比試一下呀!」柳無言語氣堅定,對老江充滿信心。
李大娘有些心虛了,腦中回憶過有幾次老酒鬼在酒醉之餘,喃喃說著陳年往事,還有數次糾正她的烹調方法,只是都不被她放在眼裡,不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