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叫Tina幫我撥過電話,我說過今晚我不回來用餐!」簡短的說明,易濟曜拉開座椅,與方才出聲的那人面對面坐下。
「是喔!我早就說他不會回來吃飯了,你就不聽。」開口說話的,是易家名分上的女主人——顏敏,她一雙鳳眼由丈夫身上飄開,投向她的眼中釘——易濟曜,尖酸的口吻幾十年來不曾改變過。
「阿曜,我不是告訴過你,你……爸爸特別重視全家一同用餐的時間嗎?你怎麼還忘了呢?」黎素珍責備的看著兒子,雙手卻緊張的在桌下相互扭絞成一團。
嬌柔、怯懦、易欺的個性,何其明顯!
「媽。」看了一眼母親蒼白的臉,易濟曜站起身,坐到她身旁。
大掌一伸,他在桌下握住母親顫抖的雙手。
「真是母子情深呀!」又是一聲嗤哼,這其中的語意何其明顯。
「快……快跟爸爸和大媽,說對不起!」那深藏敵意的聲音深深擊中黎素珍脆弱的心靈,她抬起頭、投以乞求的眸光,希望兒子趕快開口道歉。
壓抑著胸口的怒火,易濟曜寬大的掌反執住母親纖細的手,傳過一道道溫暖的溫度,安撫著母親脆弱的心。「這一兩個月,銀行裡的事夠我忙了,所以恐怕不會有時間回來吃晚餐了!」簡言帶過,算是解釋過了。
但,他唯一不放心的還是——得由著母親一人獨處於這大宅中。
「真有這麼忙嗎?」對座的顏敏挑起一屆一眼,似乎還不想放過他們母子倆。
易濟曜攔起眉。「否則你認為呢?」他眸中已竄出了怒意。
他已非當年的毛頭小子,豈會再懼怕於她!
看著他臉上的怒火,顏敏似乎不想放過這做戲的機會。「我怎麼敢……有何意見呢?不過是希望你別忘了……你是吃哪家的飯長大的!」她裊媚的眼神刻意飄回丈夫身上,微掀著嘴角接著說:「做人最重要是……別忘了本、忘了根呀!」末了,她還遮口、輕笑了幾聲,輕蔑的眼光投向黎素珍。
後者臉上一沉,將頭低垂,握緊互絞的雙手略呈泛白。
易濟曜的眼神由母親雙手移開,冉冉移向矗坐在一旁的父親身上。他無動靜、更無開口制止,一如他由小到大記憶中的神態一樣。
任由大媽欺侮著母親,而他只視母親為代產的工具、接納他精蟲的母體,因他名分上的妻子不孕!
冷笑了兩聲,易濟曜站起來,朝顏敏走了數步。「忘本?說到忘本,我還真是該死的沒做到!」他已壓低身軀,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否則……你還有機會坐在這兒說話嗎?」他誇張的輕笑出聲,詭異的笑聲中令人毛骨悚然。
誰不知,在這波金融風暴中,易家能平安度過、勉強撐起,背後靠得全是易濟曜一人的支撐。
「你……反了、反了!真是……什麼賤人,生出什麼賤種!」一改迂迴暗諷,她直接道明的謾罵。
顏敏的話徹底的激怒了易濟曜,大掌一探、他揪起她,寒眸中射出了濃濃的殺氣。
「阿曜別這樣、快跟大媽道歉!」黎素珍匆忙向前,扯住兒子的手。慌張的她已不知所措。
「賤貨!別假惺惺了!」推開她,顏敏眸光無懼的對向易濟曜。
他不能無視母親乞求的眼神。「我提醒你,以後說話小心點,惹火了我……連我媽說情都沒用!」有力的臂膀一鬆,他將她推回座椅上。
眸中竄出的狂怒烈焰,足以驚震在場的所有人。
「你,你想怎樣!莫非你敢打我嗎?小賤種!」顏敏嘴硬的回話,她豈能敗給一個從小即看不順眼的小雜種。
眸光又瞥了父親一眼,他刻意撂下狠話。「要收拾你,還輪不到我動手!」冰寒的眼神一飄,他嘴角噙著的笑意讓人生懼。
然後他悠然的扶著母親回到餐椅上坐定。臉上揚起的傲氣,早已不將眼前這兩個他視為鄙敵的人放在眼底。
「你……鵬濤,你兒子在威脅我!」這一刻,顏敏才真的領悟到她一直視為雜種的小子,已經長大。
而且能力、氣勢,早已凌駕於她和丈夫之上。
不,她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也不準備承認這個事實!
她的眸光飄回丈夫身上,而易鵬濤並無搭語。黯沉著臉色,像是默認了兒子已超越了他能力的事實。看著劉管家緩步推門走入餐廳,他只以沉穩的聲音,命令著:「老劉,開飯了!」
「是,老爺。」暗暗吁了口氣,劉管家趕緊退了出去,張羅晚餐。
邊走,他還邊撫著胸口。
還好、還好,今天的戰火看來不是很嚴重!而且少爺似乎已越來越居上風了,而高傲的大太太已漸漸的敗下陣去。
真是太好了,他相信假以時日,善良、溫柔的二太太也就不用常被欺負了!
真是,老天長眼了、老天開眼了!
老劉離開後,易濟曜也推開座椅站起身。「我不餓,你們慢用!」他本就無心一起用餐,會趕日來、不過是不放心單居狼窩的母親罷了。
他大掌溫柔的撫過母親纖瘦的肩,輕拍了兩下。冰寒帶冷層幅射的眸光又飄到顏敏身上,與她隔空交戰了幾秒,他不語轉身緩步離開了餐廳。
「對不起,鵬濤、大姐,阿曜,阿曜他不懂事,你們別怪他!」他身後又傳來母親打躬作揖、賠罪的聲音。
然後她那輕盈的腳步聲很快地追了出來。
* * *
二樓臥室
一回到臥房,易濟曜即小心翼翼的將襯衫抖開,套上衣架,掛入衣櫃內。
回身的同時,他熟悉的腳步聲,推開門走了進來。
「你這孩子,我告訴你多少次了,你為什麼非得惹你大媽生氣?」黎素珍走到兒子身旁,擰著細眉,氣得發抖地教訓他。
「媽,人善被欺、馬善被騎呀!」他轉身,雙臂抱著母親,拉著她在床沿坐下,轉身倒來一杯水。
知道母親善良,從不與人計較,以致於他的大媽才會「軟土深掘」,數十年來如一日,毫無反省之心的欺侮著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