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說了,婚約退了便是已給交代,她究竟還在寄望些啥?這不是自作賤又是什麼?
「奴兒!」
他急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彷彿不這麼做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般,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懼。
時間就在那一刻定住,彷彿有某種難言的電流於瞬間穿透兩人,他們彼此都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他們和諧的關係在這一刻產生變化,只是一方清楚緣由,而另一方卻茫無頭緒。
她以另一隻手覆蓋上拉住她的大掌,胸口疼得難過,淚水在她眼中凝結,在勉強地嚥下一口口水後,她微抬頭,輕輕撇開他的手,抿著下唇輕喃:
「我累極,想睡了,夜安。」語畢,便頭也不回地旋身離去。
姜伯蓋觸地一蹴,躍身擋於她的身前,再急急地拉住她的手。
「究竟發生什麼事嗎?能否對大哥說個明白?」
他惶恐地注視著她,不明白她眼底的恨意是為何因。
「大哥,我真累了。」她牙根一咬,將手自他的溫暖厚實的大掌中抽出,忍著淚意,怨戀地看著黑漆的林子。
「奴兒?!」他更加驚惶,整顆心都揪緊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奴兒是怎麼了?他哪裡惹她不高興?
「夜安。」
席曼奴別具深意地看他一眼後,漾起一絲苦笑,越過他身旁離去。
喉頭的苦澀令她疼痛難當,從不知道愛人是這麼的苦,如果當初她沒有因一時興起,向爹提出這一個月之限,那麼她也就永遠不識得姜郎,頂多,在她的記憶中,姜郎只是那個無緣相會的負心人,那麼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的苦?
甩個頭,她輕吟道:「把我身心,為伊煩惱,怎堪一個『傻』字?」
歎一口氣,又道:「為一回相見,百方做計,怎堪一個『癡』字?」
抬頭望一眼那明亮的北極星,唇瓣淨是無奈地笑。「鏡裡拈花,水中捉月,覷著無由得近伊,總括也是一個『呆』字!」
眼角的那顆懸了許久的淚珠終於滾落,她輕輕拭去,「眼前常見,心猶未定,怎生禁得真個分離?最終落得一個『笨』字!」
罷了、罷了!是傻也好、是癡也行、是呆也罷、是笨也無妨,終究還能多待在他身旁,一日便算一日吧!何苦愁了自己?
在進入茅廬時,她停下腳步,再吟:「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頓時悟出她內心最終的企盼,她笑了。
就算是再苦,她仍然欣慰自己曾努力過,勇敢地去追求愛情,總比一生任人擺佈來得好多吧!
打個呵欠,她給自己一個鼓舞的笑容,這時,她可真是累極、倦極了!
明日、明日醒來,她還有許多事要繼續努力呢!
深吸一口氣,她再度嘉勉自己。
姜伯蓋見席曼奴進屋後,反而沒了睡意。他呆坐於樹下,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奴兒是為哪樁事與他嘔氣,他剛剛又疏忽什麼嗎?
沒有啊!
難道是為了席家小姐?
這也說不通吧?
他與席家的事,何須她氣惱?
難道她仍看不出他的愛意,亦或是她根本無情於他,否則她何苦一直要將他逼向席家小姐身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誰能來為他解惑?
瞧他苦惱的模樣,今晚,怕他是一夜無眠了吧!
這可算是報應?!
第七章
茅廬外,花絮紛飛,楊柳低垂,饒是秋意時候。
「奴兒?」 劉允揚喚醒沉思的她。
她略微收神,望了望才下一半的棋局,拿一隻黑子往棋盤上擱下。
「允揚大哥,該你了。」
「有事?」
劉允揚望她一眼後,拿起白棋深思地看著棋局,考慮該往哪擺好。
「小事。」她答。
劉允揚終於看穿席曼奴的棋局,他神情興奮地將棋子擺上去。
「允揚大哥好棋藝。」
席曼奴讚道,吸一口香茗,瞧著失了勝算的棋局。
「若非你心裡有事,若非你有事退讓,我想贏這盤棋,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劉允揚一點都不以為恥地承認,眼前這個女子能令他心悅誠服。
「允揚大哥過謙了。」席曼奴笑道。眼神又飄向屋外,在見不到所思之人後,神情黯然了些。
「伯蓋抓魚去了,他說已有好些日子沒能好好吃上一頓。」劉允揚解意地告知。
「魚?!」
她臉色驚惶地重複著。
「哈、哈、哈,伯蓋同我說時,我還不信呢!原來你真是那麼怕魚?」劉允揚想起姜伯蓋臨出門前的形容詞,再親眼瞧見席曼奴那驚惶苦惱的模樣,更是笑得抑不可止。
席曼奴知自己被他給戲弄了,她嗔怒道:「允揚大哥,你欺我!」
「豈敢、豈敢!能夠在奴兒面前賣弄的,怕也不多了。」
他收斂笑意,望著她連嗔怒的模樣,都好生誘人,他突然斂色道:「又或許我該說,能在席家小姐面前賣弄的,伯也不多了?!」
席曼奴手中杯子匡啷一聲落地,摔得粉碎。
「看來,我是猜中了。」
劉允揚好整以暇地啜著他的香茗。
「你……」
席曼奴驚惶地瞧著他,難道她的身份已經曝光?姜郎已經猜中她的真實身份?
「別急,這原只是我的猜測,而我那身處迷障之中的姜老弟,怕是沒能這麼快領悟。」
劉允揚別有深意地說著,又啜一口香茗。
「允揚大哥,我……」
讓他看穿她的心思,頗令她感到難堪,她轉而為難地想請求他,別對姜郎拆穿她的秘密。
他笑了笑,解意地道:「你那點兒心思,我能明白,以你這身才華以及姿容,肯給伯蓋這個機會,也算是有情了。」
席曼奴鬆口氣,誠實招供:「我與家父有一個月之約,一個月後姜郎若未回心轉意,我則心甘情願地回府聽候爹親發落。」
眼看日子就要近了,一個月……唉!
「哦!」
這點倒是出他意料之外。
「既然被允揚大哥識破身份,我能否托允揚大哥一事?」她正為無法與家人取得聯繫所苦,生怕家人一個按捺不住,大肆尋找她的下落,到時只怕會弄僵她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