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伯蓋盯著走上樓去的背影,搖頭失笑。
他,姜伯蓋,行走江湖多年,結識奇人異士無數,可從沒遇過一位如小乞兒般難解之人,他有如一團迷霧,引起他相當的好奇,看來,這往後的日子想必不會太無趣!
皎潔的月光灑了一房間亮,流動的光影映照著一具嬌美的身軀。
這時,丑奴兒已解下一身污穢不堪的衣物,滿足地泡浸在盛滿熱水的木桶裡,全身鬆懈下來,舒服地享受她今晚的美食。
隨手取來一塊蓮子糕,緩緩地故入口中任其融化。
「喂!不錯,甜而不膩,味道好極了。」她輕舔唇瓣評論著。
雪膚凝脂,白嫩細滑的肌膚似一掐便能掐出水來似的,令人望而興歎。她掬起一瓢水往潔淨的身子灑下,而後緩緩起身,自語道:
「再泡下去,我就快睡著了呢!」
還好,她沒忘記自個有這壞習慣。
一向慵懶慣了的她,少去翠兒的嘮叨她還真是有些兒不適應。
那麼,她到底是誰呢?
沒錯,這位有若天仙般美貌的姑娘,正是席家的曼奴小姐。
坐在鏡前的她,有著一頭長及腰際的烏亮柔絲,她將它們仔細地梳理一遍,任它們覆在她婀娜多姿的纖細身子上沒再束起。
唉!依賴慣翠兒,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瞧,這會少了翠兒的服侍,她就不知該如何整理它們。
望著鏡前她早已看慣的嬌容,再思及今日於怡紅院內所見到的那張艷麗芳姿,她無法評斷哪張容顏才算美麗,向來她對人類的美醜總是不太在意。
翠兒道,姜郎是為秋雨香的美艷給迷惑住,只要讓他瞧一瞧她的容顏,他自會回心轉意,用不著她如此費心。
她笑了,若姜郎真是愚昧至此,那她倒要感謝他的毀婚了。
所以她要試上一試,她要明白他究竟是為何棄她?
真為另一張美艷嬌容而背信嗎?
以他今日的行為看來,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好奇極了!
信手取來一支隨身帶的筆,取下筆端的墨塊,沾沾水,便在她解下的白色褻衣上疾筆行書,不一會,一行行娟秀的字體便在白色的布料上烙下墨香的痕跡。
她滿意地看著,唇瓣漾起一絲甜美的微笑,輕輕地,她低頭吹拂褻衣上的墨跡,希望能快點兒收干墨汁,否則這樣光裸著身子她可要凍壞了。
忽地,耳際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她細聲咕噥地道了聲:「糟!」便快速吹熄案桌上的油燈。
叩、叩!
「賢弟,你睡了嗎?為兄準備一些酒菜,你陪為兄的喝個兩杯如何?」
房內寂靜無聲,姜伯蓋納悶地望了望隔門的房內,裡頭除了一片黑漆什麼也看不見。
奇怪,他明明是確定小兄弟房裡的燈尚未熄後,才讓小二哥準備下酒菜的,怎麼才一轉眼,小兄弟就睡熟了呢?
這麼一想,他索性想推開門瞧個仔細,但他才觸及門把,屋裡便急急傳來席曼奴的聲音。
「大哥,我今日真是累壞了呢,明日、明日我再陪大哥喝它個十大壺,大哥覺得如何?」她一邊說著,一邊套上乞兒的襤褸衣裳。
「是嗎?那倒是可惜了這些酒菜,這可是店裡師傅精心製作的小點,說是要向賢弟陪罪的,要不,這樣吧,咱們就把這些小點給吃了,酒明日再喝。賢弟以為如何?」
皺了下眉,再將墨塊沾水塗抹上乾淨的素顏,席曼奴在心裡罵道:這可惡的姜郎,害得我等會得再重洗一遍,看我不把這帳給你記下。
然後她快速將墨塊安置於筆端,再以筆代替挽起長髮,最後以頭巾將頭髮整個給裹住。
終於搞定後,她大大地吁一口氣,噘起嘴萬分不情願地上前去應門。
「賢弟,怎麼了?真是不舒服嗎?為兄這就進去看看……」
咿呀一聲,門適時地開啟。
席曼奴怨怒地狠瞪一眼不明所以的姜伯蓋,轉身進房。
「進來吧!大哥。」
姜伯蓋見他一身污穢的襤褸仍穿在身上,臉上依然是污黑不堪,蹙了蹙眉道:「賢弟還沒梳洗嗎?」
席曼奴背著他給了一記白眼,再轉身回道:
「大哥,你這不是說笑嗎?有哪個乞兒是每日洗澡的?」
姜伯蓋不苟同地訓誡:「以後不准再自貶為乞兒,既然你我以兄弟相稱,為兄自會負責你今後的一切生活所需。看來,趕明兒我們得先為你準備一些衣物才是。」
他打量著那嬌小的身子,想像他穿上絲綢的快樂模樣。
「不需要。」席曼奴很快地回道。
「呃?」
他尚不能理解這「不需要」指的是什麼?
瞧著他的蠢樣,席曼奴慵懶地依在床畔,半合著眼簾興趣缺缺地答道:「我早已習慣這身衣物,不想將它換下,如果大哥你覺得與一個小乞兒同行,有礙你的尊嚴,那咱們就此分道揚鑣,也無不可。」
這是什麼話?他習慣將別人的好意全當成驢肝肺嗎?
「賢弟,你誤會為兄的意思,為兄以為……」
「以為我應該貪慕錦衣華食?大哥,你錯眼了吧!」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是斷然不會換下這身衣物的。」
一句話堵死姜伯蓋的嘴,也扼殺他滿腹盛情。
他只能悶著氣,瞧著眼前這個與眾不同的乞兒,然後想著他是何等的幸運,竟能得識這位怪人!
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蛙鳴,為這靜謐的深夜增添些許詩意色彩。
席曼奴目光落在月光下的曇花枝頭,那軟軟的細枝上有著一朵朵含苞的花蕊,看來是如此白淨、惹人憐愛。
「賢弟,為兄有位友人就住在嵩山之上,既然賢弟對嵩山如此鍾愛,不如咱們明日便起程前往嵩山可好?」
「好。」
席曼奴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姜伯蓋的話,心思卻早已被窗外的曇花給吸引了去,這時曇花已開始綻放,她專注地盯著它的變化,幾乎以為她就要聽見那花開的綻放聲音。
「賢弟,為兄敬你一杯,算是為我倆初生的友誼慶賀。」姜伯蓋豪邁地舉杯逕自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