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兩人多親近似地,天知道他的臉未曾進入她記憶中過。
「我們都是未婚夫妻了不是嗎?」他一貫溫和地笑道。
未婚夫妻?!「誰說的?」她語氣中大有把造謠之人大卸八塊的意味。
「你。」唉,他身子骨真是愈來愈槽,這麼一小段路,他竟覺得渾身酸痛;究竟是因為躺太久,或是身子真的撐不住了?
「我?」殷小小的眉毛幾乎要打結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胡說八道呀……你忘了嗎?」他語氣中有些些委屈的感覺,「你說,淨身持齋三天之後咳……我指出一個方位後,遇到的第一個適婚女子就是我的命定新娘啊!岳母大人業已同意。」
應該說,岳母大人將會同意──沒理由不同意。
「什麼?」她腦袋裡頭有一瞬間的空白。
「咳咳……需要我再說一遍嗎?」喬文華脾氣很好地問。
「閉嘴!」殷小小垮下臉。對,該死的那是她說的沒錯!
「怎麼可能?喬府離城隍市集那樣遠的距離!」殷小小不敢置信地大叫,「難道路上都沒別的女人哪!」
「這便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喬文華笑著回答,招來白眼一枚。
若是殺人無罪,她真想一拳打扁他!
「孽緣嗎?」殷小小越過他,想離開這座府邸。
喬文華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等等!咳咳!咳咳咳……」
他心裡一急,咳聲便止不住地激烈起來。
設小小見狀,也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有些手足無措。「你……怎麼了?」
她是知道他病重,但……進來到現在,他一直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不用人扶持,怎知……「咳咳……我沒事……」他抓著她的手不放。
「真的沒事?」殷小小遲疑了一會兒,伸手拍拍他的背部。觸手的溫暖感覺,使她知道那件毛皮價值不菲,怕是窮她一生都無法擁有的高檔貨。
「沒事……」喬文華笑著勉力止住了咳。「你想回去嗎?」
「當然,」她皺眉,「是你們莫名其妙綁我來此,我還以為是你──」死了,要找我算帳。
「我怎麼了?」喬文華見她收口,心底也知她未出口的話是什麼,好心地不予點破,接著道:「岳母大人正在喬府做客,你回去是見不著她的。」
「我娘為什麼會在這裡?」殷小小瞪大眼。
「當然是來見我。」
「見你做什麼?」
「見我這女婿是否會善待她的女兒呀。」
「嘖……」她搓了搓手,「少拿肉麻當有趣。」
喬文華望著她溫柔地笑了,「你親自許下的婚約……」
「那算什麼婚約!」她不予承認,「你弄錯人了!你的沖喜新娘不是我!娶了我,別說沖喜了,還可能提早回去見閻王!」
「是嗎?」
「沒錯!」
「但岳母已經許了你我的婚事……」
「我娘一定是讓你們騙了!」殷小小道,「我要帶我娘回去。」
聞言,他忽然歎了口氣地放開她,「小小,你也不想嫁我這命短之人嗎?」
「廢──咳嗯!」殷小小及時收口。
雖是實話,還是別大剌剌地說出口好。
「唉!我知道我的容貌變了許多,連訂婚多年的未婚妻都不惜背負失貞罪名悔婚……咳咳……」
「呃……」標準吃軟不吃硬的殷小小,這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其實……還不是很醜,聽說你以前長得不錯,現下也不會太差……只是蒼白了些。」
喬文華閉上眼,「你不必安慰我了。」
「我是說真的。」她手足無措地說。「只要你多吃點東西,把身體養好,很快就有一堆的姑娘爭著想嫁你了。」
「但你卻不肯。」他望向她。
設小小蹙起眉。這該怎麼跟他說?
一是她沒想過嫁人,二是他們根本是陌生人不是嗎?
「還是你已有意中人?」喬文華試探地問。
她嗤哼一笑,「怎麼可能?」
「那為何不嫁我?」他很認真地再問。
那天,第一眼在雪地裡見到那道火紅的身影,他便將她留上了心。或許是他自知死期將近,見一切事物都覺無趣,而那道紅色的身影卻告訴了他生命的活力。
只一眼便定下了姻緣是嫌草率了些,但誰能肯定他活得過明年元宵?何不讓他任性一次,順心而為?
他相信,她的生命力必能為他的人生注入新的活力與希望。
看進他的眼,那雙固執的眼不像是個生命將盡的人啊……她撇開目光。
「我們不認識,而且門下當、戶不對。」
「我會給你時間認識我。」喬文華笑著握緊她的手,溫煦的笑容照亮他蒼白的臉。「你嫌棄我的門戶,那我咳……咳,可以自立的……」
殷小小怔怔地望著他的笑臉,幾乎要懷疑他的病根本是騙人的。她沒看過一個將死之人能笑得這麼溫柔。
也從沒一個男人對她說過這種話,連她以前的未婚夫也是。
來京城後,遇到的男人們更是將她當哥兒們看待,在她面前更是百無禁忌──他是認真的嗎?對她胡謅的話深信不疑,甚且想娶她這樣一個和他天差地別的女人?
若他是個強橫一點的男人,她早一拳揮過去了,偏偏他卻來軟的……一拳過去還比較簡單俐落哩!
「呃……我要問問我娘……」
***
「呂大哥,文華哥真要娶……真要娶她嗎?」
呂洞賓送她到房門前,正要離去時聽到她這個問題,苦笑了下,不知該如何做答!
「她……她不配,為何文華哥非得娶她呢?只因為那可笑的沖喜之說嗎?」
「是呀,呂少爺,你們都沒聽到那……那姑娘早些的污言穢語,實在是不堪入耳,奴婢從未聽過一個姑娘家口出如此惡言。」小青出言附和她家小姐,「真娶了她,三少爺的病就會痊癒嗎?可若三少爺真痊癒了不更可憐?有此惡妻只會是京城裡……不必京城裡,光是府裡其他少爺的嘲笑,就足讓三少爺難過了。」
呂洞賓搔了搔頭,又苦笑了下。「文華的決定向來沒人能改變,即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