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死的不會是她,而是那個亂說話的蒙古大夫!
那聲聲混合著焦慮擔憂的吼聲真是那個人的嗎?還是說,誰的聲音與他如此相像?
她從沒聽過他這麼大聲說話呢,更遑論是怒吼了……「呂公子,這話不能亂說啊……」是娘的聲音。
「我只盡問問看哪!因為殷夫人描述的症狀挺像這麼回事的……」呂洞賓笑謔地說。
唉,這些人真不懂得他獨特的幽默感哪!
她聽見了一串咳聲,想是喬三少的,八成讓呂洞賓給氣得咳了。
「嘿,文華,別這麼開不起玩笑,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面對伯父、伯母?」玩過頭了?
早知如此,何必開什麼無聊的玩笑?
她又聽見那一串急促的咳聲,著急得想起身,卻發現四肢像是給無底沼澤吞噬了股,動彈不得。
「文華?!」呂洞賓皺起眉,也理會不得正躺在床上的殷小小,忙把她往床裡一推,然後把喬文華扶上多出的位置躺好,但他卻不是個合作的病人,一直掙扎著想起身。
「你還沒說,小小她……」
「你先躺好。」呂洞賓掏出金針,皺眉地往他額邊大穴紮了一針,讓他乖乖聽話。「殷小小我會治,但你必須先合作。」
夫妻雙雙臥病榻……大過年的,他這大夫為什麼這麼勞碌命?
「洞賓,小小她究竟是怎麼了?」一股不安攫住了喬文華。
這症狀……太像了,希望不是。
可惜天不從人願,呂洞賓無奈地說出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話,「就跟你所想的一樣。」
沒錯,殷小小跟文華中了一樣的毒性──X米X三少夫人跟著病倒的事,造成喬府一陣不小的騷動。
若是照顧三少爺的三少夫人染上跟他一樣的病,那是否代表其他人也有可能得到?
雖然呂洞賓一再地保證,這不是什麼瘟疫之類的傳染病,但下人們還是感到不安。
在所有人皆感到陰鬱的氣氛時,另有一人卻是驚疑不定的;他不感陰鬱,而是感到震驚、猜疑。
殷小小怎麼可能跟著「病」倒?
這不在他預期之中的「病」人,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因為事情脫出了他的掌控,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主導權,這令他焦慮。
所以他理會不得先前與那人約定──喬文華死前不再見面的共識,強行約他出來。
他要問問他,為何擅自行動?他不喜歡事情未照計畫而行。
而來人的回答更讓他震怒,「我依照約定對喬文華下毒,那麼我現在做我想做的事,應該與你無關。」
「這只是增加沒有必要的風險!」他皺眉。
來人瞇起眼,「這與你無關。」
「但那是我的毒藥!」他氣憤道:「若讓呂洞賓追查出來,不就前功盡棄?」
「他若能追查到,喬文華的病不會拖到現在。」
「這毒藥本就不是要一次使用,你究竟給殷小小吃了多少?」少量使用,這種毒物的毒性非常隱晦,叫人探不清虛實,他也能掌控;但大量使用?他沒用過,也不知效果如何?而他厭惡「未知」的狀況發生。
來人冷冷一笑,並不回答。
「你……」他想發作,卻忍了下來。「你究竟想做什麼?殷小小與我們的計畫無關。」
來人更正,「是與『你的』計畫無關。」
若非他們是在同一艘船上,他早──可惡!
但這種受制於人的景況不會太久,等他掌控喬府大權之後……「好吧!她究竟與你有何深仇大恨?」
「你不會懂。」這種腦中只有金錢名利與美色的小人知道什麼?
他厭惡來人總是冷淡中帶著諷意的神情,似乎在鄙視著他。
「你不說,我大概也知道。」他冷笑一聲,「女人無聊的嫉妒。」
「你懂什麼?」來人被激怒地叫道。
他──哦,不,是「她」,原本打算讓喬文華在最值得被保留下來時死去,但呂洞賓及殷小小毀了一切!
所以她必須讓喬文華回到沒有殷小小出現的時候,最快的方法就是讓殷小小消失。
因為殷小小讓喬文華改變了,而她痛恨這種改變。
「呵呵,我不懂。」誰會願意懂你那種可怕的慾望?「放心,等我控制喬府之後,會為你找個條件不輸文華的如意郎君。」
她沒有回應。他的想法太愚蠢,讓她連想虛應的慾望都沒有。
他繼續道:「我也不想冒著風險找你出來,但希望你做任何行動之前,能三思而後行,莫要做出招致失敗的蠢行。」
「這不是蠢行。」
是不是蠢行,各人自有定見,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在無謂的爭執上。
「不論如何,殷小小沒死,但你最好別再妄想再次下毒,可想而知文華會加強警戒的。」他叮嚀道。
跟女人合作就是有這種風險啊……但是她卻是合作最佳的人選。
呂洞賓不慕榮利、講義氣、重友情,何況他與文華是穿同條褲子長大的兄弟,要他背叛文華甚且害死他,萬萬是不可能的;但女人不同,往往會為了男人不能理解的理由而輕易背叛,即使是親密如枕邊之人。
像她,他便無法完全瞭解她的想法──隱約瞭解了些輪廓,但他拒絕繼續往下探究。
她淡漠的表情讓人無法看透她的想法,但他知道,那不是同意的表情。
「總之,記住我的話。」他不便久留,先行轉身離去。
她留在原地久久沒有移動,任雪水浸濕她的小腳。
「依人。」突來的聲音讓她悚然一驚,「果真是你。」
喬大少不敢相信地愣愣望著她。他站了許久,足夠聽到所有他想知道的。
他曾相信她說的「沒有」,即使他已有七成把握,但──他只是遞出一張小紙條,要老三注意身邊最不可能的人。
喬依人緩緩轉身,「大哥。」
「你為何要做出這種事?」他望著眼前的女子,真是那個在他眼中天真可人的妹妹嗎?「為了什麼?」
不只一次看見她在為老三煎藥時,自以為無人注意地丟了一撮粉末進去。記得第一次看見時,正是呂洞賓長住喬府之初,並使一度無法進食的老三恢復了進食,當時他不以為意,並未放在心上;第二次則相隔一年之久,亦是偶然之間見到,他才真正注意起這個舉動,因依人明顯在躲避婢女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