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口氣,企圖掩飾略帶哽咽的嗓音。
「楚大哥,船靠岸了。」
思及楚皓平的眼睛看不見,耿柔直覺地走近他身邊扶起他的手。
「小心,前面是船檻。」
邵家妹子如此關懷不避嫌的舉動讓楚皓平微微不悅,癡心已擲,他不會讓耿柔之外的女人靠近,更拒絕敞開心門。
他不留情面地揮開她的手,不料,卻忽聞一聲詫呼。
「啊——」
糟糕!他忘了自己是練家子,對他而言是輕柔的手勁,對一名弱女子而言卻過於粗魯。
思及自己的魯莽,他憑著聽力判斷,健臂往前一伸,準確無誤的拉住身軀不穩的人兒。
一抹冰涼的觸感從他手臂滑過,微微一怔,楚皓平知道自己碰到她的耳墜。
這耳墜的形狀與觸感未免過分熟悉了點。
「我沒事,謝謝。」
依著他的手臂站穩了身子,耿柔尚不知自己已露了破綻。
「怎麼了?你不舒服啊?」他震驚錯愕的神情讓她不禁憂心。
「不,沒事。」除了一閃而過的愕然之外,楚皓平很快的恢復了平靜無波的神情,相當有技巧的掩藏了劇烈起伏的情緒。
他終於找到她了!原來那人就近在眼前。
很好,臉上有疤是吧?想躲他是吧?
他不會讓她如願的。
◆◆◆
「柔兒姑娘,還是你厲害,自從那天爺和你遊湖回來後,居然一反之前的排斥態度,主動要我給他上藥,要是他肯再這麼配合下去,大夫說只要再過一段時間,爺的眼睛就能重見光明了。」
臨福原本是興高采烈的述說著,但在發現耿柔臉上的異樣後,他疑惑的噤了口。
「柔兒姑娘,你好像不怎麼開心,你不替爺高興嗎?」
「我當然替他高興,只是……」她喪氣地撥開了劉海,露出那道令她在意的疤痕。「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模樣。」
「爺不是那樣的人!」他激動地握緊雙拳,氣惱她竟這樣評斷主子的為人。
耿柔幽幽地歎了口氣,「我知道。」
「既然知道還有什麼好煩心的?」
「我怕他對我負責。」
「啥?」有聽沒有懂,臨福瞠瞪的眼裡寫滿了疑惑。
她憂愁地輕咬著下唇,「你不會懂的,我就怕他只是為了負責。」
◆◆◆
月白風清,藉著夜色的掩護,一道人影俐落地翻進耿柔的屋裡。
悄然無聲的腳步證明此人的輕功了得,能輕易自由的進出而不引起床上人兒的注意。
躺在床上的人正是耿柔,她均勻輕淺的呼吸顯示了此刻正處於熟睡狀態。
黑衣人在床旁駐足,深邃的眼眸流露出濃得化不開的眷戀之情,彷彿怕看不夠似的,他不放過她身上任何部位,將她的形影一一鐫鏤在心中。
唇畔勾起了魅惑的弧度,他屏氣凝神的低下頭,輕柔地吻著她額角的疤、她泛出淡雅馨香的髮梢、她小巧挺立的鼻尖,以及她誘人的柔潤唇瓣。
感覺到臉頰上的搔癢,雖然沒有因此清醒,但耿柔的黛眉卻微微擰蹙,秦首一偏,讓黑衣人的吻落空。
黑衣人狡黠一笑,低聲沉喃:「沒關係,今晚就先欠著,我會加倍追討回來的。」
在起身離開前,黑衣人修長的手指依戀地撫摸著耿柔細緻的臉龐,隨後游移至她的耳垂,輕巧地取走了上頭的耳墜。
◆◆◆
怪了?怎麼會不見呢?
昨兒個明明還戴在耳垂上的啊!
怎麼會今早一覺醒來便不見了?
耿柔心急如焚地低首尋找著,昨天還戴著的耳墜竟然離奇失蹤,她只好沿著昨天所走過的路,來來回回搜尋著。
不論是小橋上、草叢裡、石堆旁,任何細小的地方她都不放過。
可是無論怎麼找也找不著,她急得雙眼濕潤,彷彿只要一眨眼,懸在眼眶裡的淚水便會滑落。
那可是皓平送她的東西!她是那麼珍重的一對耳墜,居然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叫她怎麼不難過著急。
「邵家妹子,是你在那兒嗎?」
楚皓平的聲音不預期地響起,舉眸一看,耿柔這才發現她不知不覺地走到楚皓平房前的小庭院。
「楚大哥,是我。」
看到楚皓平摸索著緩步前進,她擔心他因看不見而絆倒,不假思索地踩著小碎步跑向他,在他面前一步之距停了下來,伸出雙手隨時準備接住他,不敢太過分靠近的原因,是怕傷了他的自尊心。
她知道他的脾氣,曾經心高氣傲的意氣男子,怎麼可能接受她的扶持呢?
「你在這兒做什麼?」
他睇望著她,以一種近乎要看透她的眼神。
耿柔心頭驀地一窒,她差點以為他的眼睛沒問題,以為他已經認出她來。
藥效應該不會這麼快才對。
她在心底這麼安撫著自已:要不,他行進的腳步怎麼會遲疑緩慢?
「沒事,只是覺得屋裡頭悶,出來走走透氣。」
「是嗎?那正好,我剛想過去找你。」
「找我?」
「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但又不知該如何啟口。」
「楚大哥但說無妨。」
「我知道你娘親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娘為了報恩一事始終耿耿於懷,她疼你如同己出,希望能給你最好的照顧,篇此……她甚至要我與你多親近。」他擰眉露出略顯困擾的神色。「我不是不明白娘的用意,不要誤會,並非為兄嫌棄你臉上有疤痕,事實上,外貌的美醜我並不在意,只因為我的心裡已經有人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為了不耽誤你,我幫你覓得了一位好夫家,別擔心,他是我的好友,為人敦厚老實,最重要的他不是個只看重外表的膚淺之徒,我曾安排他在暗中見過你一面,他對你十分中意,若是能將你交託給他,我和娘都會很放心的,現下,就看你的意思如何?」
當楚皓平說到那句「我的心再也容不其他人」時,芙蓉粉腮上早已淚水縱橫,耿柔緊捂著唇,倔強著不敢哭出聲來。
「邵妹妹?」他好想伸手撫去她臉上晶瑩的淚珠,但卻礙於時機只好隱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