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裡隨著韓依琦的控訴而起的,是一連串的驚呼聲。
而韓依琦因為傷心過度,話才說完,人便虛軟的昏厥在簡秀娥懷裡,只不過她那眼角的淚,仍舊無聲無息的淌落。
***
孫家的客廳裡,魏仲傑木然的坐著,腦中仍盤旋著孫定中剛剛說過的話--
兩年前的十月二十八日,依琦和他父母一起到鄉下遊玩,當晚他們一家人在僻靜的小路上散步,不料一輛失速的轎車突然撞上依琦的父母,依琦哭喊著,上前想呼叫那個沒有逃逸的肇禍司機,送她父母上醫院,豈料那個肇事者竟加足油門朝依琦撞去……
一夕之間,依琦失去雙親,也失去了視力。
魏仲傑現在終於明瞭,為何依琦總會在睡夢中流淚、在睡夢中驚醒,因為她夢見了那教她碎心的一夜。
「那個喪心病狂的人絕對不是仲傑,因為十月二十八日那天是揚揚的生日,仲傑根本沒有出去,我和婷娟可以作證。」江健華憤慨的為仲傑洗刷冤屈。
朱婷娟在江健華身旁猛點頭。
孫定中望向始終一言不發的魏仲傑。其實他閱人無數,仲傑這孩子他信得過,只是……
「依琦是親眼目睹那樁慘劇,兇手的長相她可說是深深嵌印在腦海裡,仲傑,我推測當時肇事者若不是你,那就是……天底下有另一個你了。」孫定中說得很無奈,事情太混沌也太懸疑。
魏仲傑心下大震,同時看見了江健華及朱婷娟眼中閃著和他同樣的震驚。
「依琦……看到了另一個我。」魏仲傑按下心底的波濤起伏,淒楚的揚起唇角。
「另一個你?」孫定中疑惑的挑眉。
「是那個天殺的魏伯豪,仲傑的孿生大哥!」江健華說得咬牙切齒。
「那前些天我看到的那個人是……」游庭芳不敢相信的張大眼,「是你的雙胞胎哥哥?」
謎底,解開了,怎知竟會是這般殘酷,教人情何以堪?
「孫教授,依琦還會再陷入昏迷嗎?」魏仲傑掛心的問。
「目前不會,她的腦波已經恢復正常。」
「那就好。」
魏仲傑抱起剛才受到驚嚇,後來睡著的揚揚,向孫定中告辭。
「依琦就麻煩孫教授和伯母多加照顧了。」
「仲傑,你不留下來向依琦解釋嗎?」朱婷娟難過的看著一臉惆悵的魏仲傑。
魏仲傑望向依琦所在的房門口,愁苦至極的低語:「我和依琦深惡痛絕的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啊……」
悲哀的口吻,聽在大家的耳裡,不覺一陣鼻酸。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
時光飛逝,轉眼間就是半個月過去。
這半個月來,韓依琦一直住在她乾爹乾媽家,幾乎足不出戶,除了發呆,還是發呆,就像現在。
簡秀娥端著一碗剛燉好要給依琦調養身體的中藥,一進房間就瞧見依琦抱膝蜷坐在床上,她那失神恍惚的模樣,看了實在讓人心疼。
「依琦,你是不是不喜歡乾爹乾媽?」簡秀娥將中藥放在書桌上,迂迴的問。
「嗯?」韓依琦抬一下眼,懶懶地保持原來的姿勢。
「雖然我和你乾爹是在你出事那年在醫院遇見你,和你投緣才收你作乾女兒,但我們可是真心將你當作親生女兒般看待,你怎好這樣消沉,教我們兩老日日為你擔心?」簡秀娥在床邊坐下,苦口婆心的說。
「乾媽……」韓依琦眼淚不爭氣的漫上眼眶。
簡秀娥疼惜的拉過依琦的手說:「前些時候你要求我們帶你到漢強企業樓下等魏伯豪,結果我們都看見了那個滿身邪氣、一臉浮華氣息的魏伯豪了。」
簡秀娥語重心長的再道:「依琦,那是魏伯豪,不是仲傑啊!」
韓依琦盈眶的淚水在聽見「仲傑」兩個字時,再也忍不住的滾落。
「你知不知道這半個月來,揚揚每天都會由朱婷娟或江健華帶來這裡?」簡秀娥伸手抹去依琦頰上的淚。
「我沒聽到聲音。」韓依琦想起了那張紅撲撲的小臉。
「揚揚只肯站在別墅外盯著你的房間看。他說爹地告訴他,你討厭他們,不想看見他和爹地,可是他好想好想他的依琦阿姨,他只是來看一下下,會很小心不讓你看到,這樣他的依琦阿姨就不會像那天一樣哭哭了……」
韓依琦的心一揪,再次淚如雨下。她是怎樣傷害了那顆小小纖細的心哪?
「依琦,能不能接納仲傑,你必須要親自去見他才知道,別這樣折騰自己。」
簡秀娥猶豫會兒,還是決定不隱瞞的說:「揚揚說他好久沒看見他爹地笑了,他看見那樣的爹地好想哭喔……小傢伙那天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可卻咬牙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簡秀娥心酸的長歎一聲,不再打擾的離開房間,只期望依琦想得開。
房間裡的韓依琦依然靜靜地蜷坐著,怎奈臉上的淚水卻怎麼樣也止不住的串串滑落。
「仲傑……揚揚……」韓依琦哽咽呢喃,眼淚掉得更凶了。
***
午後三點,魏仲傑的公寓一片寂靜。
魏仲傑像塊石雕似的倚在窗旁,雙眸無意識的凝向遠方。
這世界上為什麼要有雙胞胎?
魏仲傑活了二十八個年頭,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是孿生子。
魏仲傑沉痛萬分的閉起眼,不料擾人的門鈴聲在此時湊熱鬧的響起。
是揚揚吧!
魏仲傑甩甩頭,想甩去心底的淒苦,免得小傢伙看見也跟著皺眉頭。
魏仲傑緩緩打開門,卻在看見門外人影時,頓住了身軀、傻住了眼。
韓依琦在瞟見魏仲傑的一刻,慌忙的低下頭,這才發現她還沒準備好面對他。
「呃……揚揚在嗎?」韓依琦絞扭著手指,緊張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健華和婷娟帶他出去玩了。」
魏仲傑胸中思緒翻湧,握著門把的手也隨之顫動著,他想碰她,可卻極力壓抑,他怕嚇壞她……
「喔。」韓依琦細聲的回應,雙眼直盯著自己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