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夠了沒有?」一聽蘇慧芳扯到他的母親,他的火氣就往上湧。
「你、你、你!」蘇慧芳氣得渾身打顫,吼著道:「你這什麼態度?!我告訴你,你要是沒那個能力就早說,我叫郁烽去請個更厲害的律師。搞什麼?不知感恩圖報的渾帳?你要是有本事,就把當年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全拿來,我還沒跟你算你們母子倆當年浪費了我們多少錢……」
駱逸昊深吸一口氣,「我是一定會還,也已經在還了。」忍,他一定要忍,這麼多年不都忍下來了嗎?他在心裡不斷地叮嚀自己。
「是啊!大概還個二十年吧!我也不指望你那些錢。哼!」蘇慧芳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嚷道:「反正,建丞的事不需要你了,沒事別讓我看見你,一看見你這窮酸樣就反胃!」說完,砰地一聲甩上大門,只差沒拿鹽出來灑。
駱逸昊握緊拳,必須以理智強撐,才能不讓拳頭擊上那堵厚的鐵門。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讓自己受到這樣的屈辱?他為什麼會以為經過這些年,舅媽對他的態度會不若以往?他-為什麼這麼笨?
他覺得好累……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覺得疲累,他好需要一個人陪在他身邊,不需要跟他說話,只要靜靜地陪著他就好——
***
站在「亞格綜合醫院」門口,駱逸昊自嘲地笑了,他仰視星空,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為什麼會不如不覺地一路開到這裡,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的心情很不好,以往,若是遇上這樣的情緒,他總是到Pub喝杯酒,獨坐一會兒就回家睡覺,睡醒就沒事了,畢竟,日昇日落,人生還是要過。
只是今天,他強烈地想要有個人陪,這才恍然驚覺,他竟沒有什麼朋友,至少,沒有一個他此時此刻想找的朋友。
詭異地,他的心卻漫無目標地帶領他來到「亞格綜合醫院」。這裡,他只認識一個人,如果算得上是「認識」的話,那麼來這裡他能找的,就只有她——谷亭萱。
可是,為什麼來找她呢?一瞬間,他卻步了,怎麼也跨不進醫院大門。
在此同時,醫院裡走出一名年輕女孩,明亮的雙眼緊盯著他瞧,他不以為意,她朝他走來。
「先生,你是來看病的嗎?」女孩關心地審視著他,「你的臉色很難看。」
「不,我不是……」駱逸吳本能地搖了搖頭,轉身便要走。
「先生?」想不到女孩竟追上前來,「先生,看醫生一點也不可怕的,也不是非要打針不可,生病是一定要看醫生的,你別害怕。」
「我沒生病……」駱逸昊加快腳步,想不到女孩竟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我是護士,我知道有很多人都跟你一樣害怕看醫生,可是,醫生真的沒那麼可怕的。」女孩朝氣勃勃地勸說著,有點熱心過了頭。
「小瑜……」才剛下班跨出醫院大門的谷亭萱瞧見學妹車婕瑜與一名男子拉拉扯扯的,心裡有點擔心,忍不住開口喚著。
「學姊!」車婕瑜拖著駱逸昊來到谷亭萱面前,沒發現兩人臉上怪異的表情,逕自說道:「這位先生生病了,不敢看醫生,這樣是不行的,學姊,你勸勸他!」
「你生病了?」谷亭萱微訝地望著駱逸昊。的確,他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整個人散發著萎靡的氣息。
「沒有。我只是……」駱逸昊不知道該怎麼說。
「小瑜,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谷亭萱微笑地說著。
「嗯!學姊,就交給你了。」車婕瑜開心地笑著,臨走前還不忘對駱逸吳說:「很多人都說亭萱學姊打針的技術很好,不會痛喔!如果你怕痛的話,就讓亭萱學姊打針,以後你就不怕了。」
「謝……謝謝。」駱逸昊對這個女孩沒轍,雖然不知為什麼要道謝,但他還是如此說著。
車婕瑜覺得今日做了一件好事,蹦蹦跳跳地道了再見就走了。
「她……」駱逸昊啼笑皆非地不知怎麼形容他的想法。
谷亭萱淡笑道:「她是個單純熱情的小護士,一瞧見你病懨懨的樣子就忍不住要關心你。你別放在心上,若是你喜歡她,我會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因為她已經結婚了,對象是院裡的醫生……」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駱逸昊終於揚唇笑了。「我只是沒料到會有這麼熱情的人,我只不過站在醫院門口而已,她就一口咬定我生病了,得看醫生,還以為我怕打針。」
「你真的生病了嗎?」谷亭萱觀察著他,「你看起來……好像很累。如果你要看病,這時間得掛急診……」
「我不是來看醫生的,也沒生病。」他打斷她的解說。
「那你來這裡是?」谷亭萱停頓了一下,「該不會是為了我爸爸的事吧?我上回不是說過了,一切都由曉蕙全權……」
「不是這樣的。」他再度打斷她的話,自嘲地笑了笑,「沒什麼事,我只是路過而已。」說完,他轉過身離去,為自己衝動的行為感到可笑。
他到底在做什麼?駱逸昊在心裡咒罵自己。
谷亭萱怔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什麼,他的肩膀看起來很沉重,他的神情也很落寞,一點都不像「沒什麼事」的樣子。
隨即,她聳聳肩,不想在意地轉向與駱逸昊相反的方向,準備回家休息。可是,才剛跨出一步,她就再度回過身,望著駱逸昊遠去的身影,總覺得心裡不舒坦。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駱逸昊是個謎樣的男人,與他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瞬間在她腦海竄過,她無法否認她的確有些在意他到底在想什麼?
終於,她邁開腳步跑上前去——
「駱途昊!」她揚聲喚著。
駱逸昊偉岸的身軀一僵,緩緩地回過身。
「發生什麼事?你怎麼了?」谷亭萱在他面前站定,眼神深幽地望定他,「你是來找我的,是不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可是,他臨走前的那抹自嘲的笑容,卻讓她有了這樣的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