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替他說話,你誤會了。」廖曉蕙搖頭道:「我只是很客觀地站在律師的立場來評論他的做法不令人意外,只是,他必須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光講法律就足夠的。」
「現在聽起來,倒像是你跟他有仇了。我本來以為你們交情還不錯的……」她明明看見他倆相處的態度,雖稱不上熟絡,但也不至於像仇人啊!
「我可是公私分明的。今天若不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還不見得願意跟他作對呢!畢竟,他可是個厲害的角色。」廖曉蕙啜了口杯中液體,淡然地說著。
「但我知道你也不是省油的燈。」谷亭萱笑著說。
「哪兒的話,那是你不嫌棄。」廖曉蕙倒也欣然接受,隨即又道:「對了,今年的巡迴文藝營又快要開始接受報名了,你打算參加嗎?」
她們是在去年的巡迴文藝營認識的,巧合地被安排在同一寢室,在三天兩夜的日子裡相談甚歡,雖然年紀有一點點差距,職業也不相同,卻維持著不錯的友誼。
「可能不行。」谷亭萱黯然地垂下眼眸。「我想照顧我爸……恐怕沒辦法參加。」
「嗯!」廖曉蕙點點頭,拍了下谷亭萱的肩道:「反正每年都會舉辦的,錯過一年也不會怎樣。倒是你,真的有寫出什麼文章去投稿嗎?」
谷亭萱搖搖頭。「一直都在寫東西,可就是沒勇氣投稿,畢竟,都是些心情札記的內容,也難登大雅之堂。」
「唉……」廖曉蕙歎了口氣,「我們啊……不知何時才能寫出滿意的作品來!說真的,你在醫院裡一定看到很多故事,而我呢則是天天面對一堆民事、刑事案件,每個案件其實都是一個故事,真希望有一天能把這些故事寫出來,只可惜實在沒有時間。」
「那倒也無妨。」谷亭萱倒是不以為意地道:「有空時寫一點,也許慢慢地就能積少成多。甚至也不一定非要寫出什麼名堂來,若每年都能去參加文藝營,聽聽演講,也挺過癮的了。」
「那倒是。」廖曉蕙笑了笑,話題一轉又道:「你別太擔心了,我相信你爸爸吉人自有天相,至於訴訟方面的問題就交給我。」
「我是一定要付你錢的……」
廖曉蕙瞪住谷亭萱,不悅地道:「你這不是太見外了嗎?不如這樣吧!如果真的告上法庭,爭取到合理的理賠金額,你再從中打賞我一些零錢就好了。」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可不能不收喔!」谷亭萱終於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廖曉蕙不願收取半毛錢。
「我是不想收啊,但我知道以你的個性,若是我不收的話,你肯定要叨念好久好久,甚至動不動就要請我吃飯·了。」廖曉蕙眨眨眼笑道。
「你知道就好。」谷亭萱說完,感激地握住瘳曉蕙的手,「我真的不知道如何……」
「別說出口。」廖曉蕙趕忙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很感激我,我心領了,不必把太肉麻的話說出來。」
谷亭萱忍不住被逗笑了,隨即又斂起笑,難過地道:「我怎麼還笑得出來呢……」
「你別鑽牛角尖了。坦白說,你這一年來,變得很陰沉,連我都快認不出你了。你實在太容易困住自己了。」廖曉蕙蹙起眉。
「我也不願如此,只是……」
「他已經死了,你又何必讓他綁住你呢?你還有屬於你的日子要過,若是他知道你這麼難過,他會死不瞑目的,你知道嗎?」廖曉蕙心疼地拍了拍谷亭萱的手。
「我知道……」谷亭萱啞聲低喃著。
「你也真是的,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你竟然放了那麼重的感情……」廖曉蕙實在搞不懂谷亭萱的想法。
「我們雖然沒有交往,但……但我很喜歡他,我知道他也喜歡我……只是……」
「那又怎樣?」一瞧見谷亭萱眸中浮現溫柔光彩,廖曉蕙很理性地道:「既然他已經死了,就代表你們緣盡了,你毋需為了他而封閉你的心,你知不知道這樣很自虐、很變態?」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忘就忘得了的。我只是想順其自然……事實上,我……有時覺得很不安,因為,我竟然已經快想不起他的臉……」谷亭萱低垂著頭,讓人瞧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從她微顫的嗓音裡感受她心裡的激動。
「你在執著什麼呢?該放手時就應該放手,也許還有更好的男人……」
「我並不想再遇到什麼更好的男人。」谷亭萱蹙起眉。
「話別說得太早太滿,人生的事是很難說的。」廖曉蕙意有所指地說著。
「我知道,我只是想順其自然。」谷亭萱強調著她此刻的心情。
「好啦!不勉強你。當你是朋友才會勸勸你,不過,我相信你自己也有分寸,我也不必太逼迫你。總之,我只是希望你能像我剛認識你時那麼開朗,說真的,我很想念那樣的你呢!」廖曉蕙有些感慨地說著。
「我自己也挺想念的。」谷亭萱抬起臉,眼中含淚地笑道。
「那就努力自己振作起來吧!」廖曉蕙覺得眼眶微澀,奮力地眨回淚意,在谷亭萱肩上用力一拍。
「曉蕙,謝謝你。雖然你看起來挺玩世不恭的樣子,但其實你很溫柔的。」谷亭萱說完,還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喂喂!你是褒還是貶呵?什麼玩世不恭?去!講這麼難聽。」廖曉蕙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著。
「生氣啦?」谷亭萱笑著推了推廖曉蕙的肩。
「我有這麼小氣嗎?」說完,兩個人笑成一團。
谷亭萱笑著笑著,覺得心情難得舒暢許多,也許她真的悶住自己的心太久了……
第三章
承瑞的第一百七十八封信。九一年三月七日。天氣,晴。晚上九時十一分。
人,果然是需要朋友的。當我再見到曉蕙的時侯,我才發現友情對一個心情低落的人來說,有多麼重要。
當我大笑的那一刻,我的心口有些酸楚,卻也感受到一股勇氣緩緩升起。突然間,我覺得那原先困擾我的問題不再沉甸甸地壓在我胸口,甚至,「駱逸昊」這個讓我厭惡的人也毋需再理會,只要由曉蕙與他周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