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和平相處?」谷亭萱挑眉說著。「這好像天方夜譚。」
「我只是不希望我們每次碰面的氣氛都那麼緊繃……」駱逸昊支支吾吾地說:「我……我的意思是,我們畢竟還要時常有所接觸,如果……每次都要吵架的話,那豈不是……所以,我是覺得我們可以不必讓情況這麼尷尬,也、也許……」
「噗……」谷亭萱忍不住掩嘴笑出聲,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打從他開始說這段話開始,她就直盯著他的眼,而他卻一反常態地窘迫不安,甚至在說話的同時,他的手還無意識地在半空中比劃著,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受到他的緊張無措。
駱逸昊竟有緊張無措的時候!她怎能不笑呢?
谷亭萱破涕為笑的容顏簡直讓駱逸吳驚為天人。這是她第一次毫不吝惜地在他面前展露笑容,此刻的她,眼圈微紅、鼻頭微紅,兩頰也一片嫣紅,那模樣牢牢地揪緊了他的心……
他終於明白,她的存在之所以困惑他,只是因為他對她動了心。這是他第一次讓眼前的女人具體成型,不再當女人是空氣。
「你笑起來……很好看。」駱逸吳笨拙地說著很老套的詞兒。
谷亭萱一聽,斂起笑,這才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輕鬆,不若以往。然而,她倔強的性子卻她忍不住要挖苦他幾句。
「稱讚人的時候不要吞吞吐吐的,感覺沒什麼說服力。」她睇視著他,頭一回認真地審視他。
以前覺得他看起來高深莫測,一雙眼總是疏離地隱藏在鏡面之後;而今卻覺得他看起來頗為斯文,甚至那剛毅的面容竟讓他生澀的表情得格外靦腆。
「我……」駱逸昊只覺兩頰一辣,只能暗自祈禱自己別真的臉紅了。
「嗯……」谷亭萱有所思地微偏著頭,打量著他開口道:「是什麼事情讓你改變態度?不再那麼咄咄逼人了?」
駱逸昊輕咳了聲,尷尬地道:「我只是覺得你需要一個擁抱……」
谷亭萱面容一僵,冷冷地道:「那我真該謝謝你如此慷慨大方出借『你的』擁抱。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你……」駱逸昊目光深幽地望定她,「我無意傷害你。或許一開始,我有我的立場,但是現在……」
「現在,你沒立場了?」她尖銳地反問。突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咄咄逼人的傢伙。
駱逸昊一愣,無奈地扯唇一笑,隨即,他愈想愈好笑,竟逕自笑開懷了。
谷亭萱瞪著他,看著他的唇角先是微微上揚,然後爆發出笑聲。她先是心頭一惱,隨即,她知道他並不是在笑她,甚至她明白引他發笑的是他們兩人之間一直以來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於是,她的唇角也微微抽動著,伴著他沉厚的笑聲,一起笑了。
兩人對望著、笑著,震破了阻隔在兩人眼前那道無形的長城——
「我是駱逸昊。」駱逸昊微笑著伸出手,以不是律師的身份慎重地介紹自己的名字。
谷亭萱咬住唇,斜眼睨了他一會,才握住他寬厚的手掌,輕聲道:「谷亭萱。」
鬆開彼此的手,感覺對方的餘溫殘留在掌心,駱逸昊輕輕地握手成拳,將谷亭萱的溫度包覆其中,感覺心口也微微一暖。
「想不到你的手是溫的。」谷亭萱瞄了駱逸吳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以前我還以為你這個人是冷血動物。」
「我……」駱逸昊還是說不出口,他不知道該如何說明他心情的轉變。
「你真的是我以為認識的那個人嗎?你……不太一樣了。」谷亭萱挑起眉,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的不同,她只知道今日的他散發出一種哀傷的氣息,究竟是什麼改變丁他?
「我應該先恭喜你。」他決定先從正事說起,避開了她探索的目光。「你父親已經清醒,醫生說他已度過危險期,只是他的腳可能會因此而……」瞧見她眼神一黯,他突然間說不下去了。
「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谷亭萱綻出欣慰的笑道:「至少我爸爸撿回了一條命,我已經很感激、很感激了。」
「我方才聽見你們的談話……」駱逸昊頓了下,迎上谷亭萱的目光,才緩聲道:「其實,療養院也是不錯的,你爸爸在那裡可以受到完善的照顧,你也毋需……」察覺到她的眼神一變,已有了怒意,他警覺地閉上嘴。
谷亭萱試著深呼吸,她不想生氣,可是,她還是生氣了。
「他是我爸爸。我爸爸不是毫無親人的孤單老人,他應該在家安享天年,說什麼也不應該待在療養院裡!你知道療養院是什麼地嗎?你去過嗎?沒錯,那裡有專人看護,但又怎麼比得上家裡的舒適自在?你若是真的瞭解那個地方,你一定無法將父母送到那裡去的!」谷亭萱的口氣激動了起來。
駱逸昊的唇動了一下,卻發不出聲音,他只覺得喉頭一窒,心口也隱隱抽疼。
「你說得沒錯,可是,你也得想一想,你必須工作,不是嗎?你不可能成天在家照頂你爸爸,如果療養院能提供服務,他在那裡受到照顧,你也可以安心工作,有空時可以常常去探望他,那麼……」
「我不能接受。」谷亭萱嚴肅地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都無法讓我爸爸到療養院去。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她再度畫起兩人之間的界限,適才的輕鬆愉快已不復見。
聽出她話語中不想與他多說的意思,他有些難堪,卻也識趣地回答道:「我是想跟你談談和解的條件……」
「你可以跟我的律師談。」谷亭萱自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到駱逸昊面前。
駱逸吳一瞧,難掩吃驚地道:「曉蕙?你的律師?」
「是的。」她微微一笑,得意地道:「以後,有什麼事你都可以跟她談,我信任她,她會全權處理這件事。只要曉蕙同意,我就沒有意見。」說完,她昂首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