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她漾出開心的笑。只要不是趕她走,怎樣都好!
耿直彥望著她的笑靨微微失了神,隨即拋開心頭的綺念,邁步朝樓下走去。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
耿直彥的表情高深莫測,而方可人呢?她則是笑得很憨,雀躍地踩著他的腳步移動。
☆
「好好吃喔!」
方可人才吃了第一口飯,便忍不住驚呼著。
「妳沒吃過滷肉飯嗎?」耿直彥覺得她大驚小怪地望著她。
「吃過!」她點頭,比出兩根手指頭。「兩次!但這次最好吃!」她挾了一塊滷肉放入嘴裡,便又喳呼著。「好嫩!好好吃喔!」
「真奇怪妳怎麼長這麼大的?這點小事也能高興成這樣。」
他吃著自覺不錯的滷肉販卻食之無味,只因她每一個的表情都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我也不希望這樣。」方可人蹙起了眉。「只是,我爸媽不喜歡我在外逗留,下課後一定要馬上回家。所以我幾乎都是在家裡吃飯的。」她好可憐,什麼美食都沒嘗過。
「妳很幸福,有這樣的父母照顧妳。」耿直彥面無表恬地淡然說著。
「嗯。」她想起他的家庭,突然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故作輕快地說著。「各有各的好處吧!像我這樣就是什麼都不會,而你卻可以獨當一面。」
「妳該知是惜福。」耿直彥認真地望著她。「如果妳像我一樣,國中畢業就為了錢而在車廠打工,高中環必須半工半讀的話,妳就會明白現在的自己有多麼幸福了。」
他說得那麼平淡,她的心卻抽疼著。
「你爸爸他……一直都很愛賭嗎?」她輕聲問著。
「嗯,恐怕這輩子都戒不掉了。」耿直彥苦笑著。「他的工作就是賭,沒拿過錢回家也就罷了,還一天到晚帶著賭債回來拖累一家人。更該死的是,輸了錢,他就只會喝酒,喝醉了就是打我媽出氣……」他的臉龐漸漸籠上恨意。
方可人放下碗筷,沒了胃口。他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也難怪會養成這種脾氣了。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他想讓她離他遠遠的,也是因為如此吧?她覺得有些感傷。
「吃吧,我不說了。」耿直彥盯著她憂鬱的眼眸,緩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妳說這些,妳就當我沒說過吧!」說完,他輕笑出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每次都這樣,他不想說的,卻總還是說出口。是奢望她能懂得他嗎?他偷笑自己的蠢。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有些事情說出來會好過一點的。」她溫柔地睇視著他。「雖然你說不當我是朋友,但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還是疏遠點比較好。」他意味深長地說著,心也掙扎著。
「為什麼?」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等妳出了社會面臨現實環境之後,妳就會明白的。」他不自覺地又露出嘲諷的笑。
「你今年幾歲了?」她突然間著。
「二十三。」瞧見她瞪大了眼之後,他又說:「怎麼?很老嗎?」
方可人搖了搖頭。「才比我大了四歲而已,說起話來卻像四十多歲的人。」
她瞪了他一眼,很嬌媚的一瞪,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妳看起來不到十九歲的樣子。」
在他眼中,她好年輕、好單純……讓他心慌。原來,才十九歲,他真能……真能放縱自己的感情嗎?
「因為我娃娃臉嘛!」她扮了個鬼臉,頑皮地笑著。
「妳今天好像很開心?」他的眼無法自她臉龐上移開。
「有嗎?」
她微感羞赧,低垂下頭。她的情緒有這麼明顯嗎?
「妳不應該跟我這種人認識的……」他蹙起了眉。
她真像個洋娃娃,白淨美麗……而他……他下意識地看著自己就算清洗過也還是顯得髒污的粗手,忍不住又自卑了。
「為什麼?」
她的心一跳,以為他又要拒她於千里之外了。他們好不容易才可以如此和平相處這麼久的。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深邃的眼牢牢地鎖住她的。
「才怪!」她不以為然地反對。「我們明明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
「妳的世界明明很單純的,有照顧妳的家人、有美好的生活,妳又何必非要介入我的世界?還是妳對於像我這樣的人感到好奇?妳可知道妳的好奇很可能會讓我……」耿直彥頓住了話,無法往下說。
「我……我也不知道……」她突然覺得心口一酸,眼眶一紅。「但我知道我不是因為好奇,我只是想見你、想跟你說說話。雖然你總是板著一張臉,但偶爾我會感覺到你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耿直彥瞧不清她的表情,因為她低垂著頭。然而他卻看見她的淚水一滴滴地落在桌面上,他的心他在剎那間融解……
「我一點地不溫柔,我甚至不是個好人。」他苦澀地低語。
太曖昧了!雖然他們彼此都沒有明說,但卻又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麼,真的太曖昧了。不該如此的,但他無法控制這局面。
「你是的,我知道你是。」她急切地抬起臉說著,梨花帶淚的臉龐就這麼映入他的眼臉,揪痛了他的心。
「妳會後悔的。」他瘖啞地說著。
「我不會。」她含淚卻肯定地回答。
「妳可知我在問什麼?」他的心亂了。
「不是很知道,」她誠實地回答。「但我就是不後悔。」
耿直彥歎了口氣,啞聲道:「別哭了……」他抬起手輕柔地替她拭淚。
方可人意識到他的手就要觸上她的臉頰了,可是她沒有避開……
這一瞬間,她的心跳如擂鼓,恍惚地想著,若是楚任伸出手來,她總會本能地逃避。然而耿直彥的手……她卻接受了。甚至因為他的舉動,她感覺到臉頰上的燥熱、更感覺到狂跳的心……
「妳……」他的指腹流連在她細嫩白皙的臉頰上,輕緩地揉撫著。「可知道,已經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