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自己沉浸在思緒裡太久,丁鈺芬眼裡閃著光芒,跟在他身後問:「怎麼?想到你媽媽要你相親就愁眉苦臉哪?」
「我沒有。」他逕自在桌前坐下,攤開書本。
「還看書?你就是唸書念到呆掉了,難怪你媽擔心你娶不到老婆。」她輕鬆地坐在床沿調侃著。
「我要趕論文。」頭也不回,他說。
「喔。」她想起自己的工作,垂首斂目沉吟了會才道:「我去客廳打個電話。」
一聽她要打電話,他趕忙回身道:「打電話回家嗎?」
「當然不是。」
「你都不跟親朋好友交代去處的嗎?」他好奇的問。
「我自有分寸。」不理會他的囉唆,她來到客廳,拿起話筒後,卻不知該不該撥號。
要打嗎?
決定出來放縱的時候,就已打定主意怎樣都不讓人知道自己的情況了,就算打電話給同租一處的好友又如何?
丁鈺芬獨坐在客廳發呆,想著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過了二十六年有所為而為的生活,她竟有些厭了。
在這裡,沒有人認識她,她不再是公司裡認真負責的公關主任,也不再是那個為了想比人強而不斷往上爬的女孩,她,什麼都不是。
雖然有些落寞,卻讓她鬆了口氣。
對過去那樣汲汲營營於爭取些什麼的自己,她是真的感到膩了、厭了、煩了。這算是人生的低潮期嗎?
總是扮演強勢角色的她,只有在范郢崴面前可以裝小扮無辜,也只有在范郢崴面前,她才能表現出脆弱的一面。
她是在利用范郢崴的正直善良來彌補自己一直渴求的東西嗎?她真的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想待在這裡。
即使不知道未來會變成如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至少在現在,她是希望在范郢崴身邊的。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會去相親,她就……
「你在發什麼呆?」見她久久沒回房,他忍不住走到客廳探視,卻見她呆坐在籐椅上,睜著大眼不知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彈跳而起,壓抑所有的不確定與不安,朝他甜笑。
面對她的笑容,他覺得兩頰又熱了起來,趕忙轉移視線道:「我……我們去吃早餐好了。」既然她沒主動間起「睡姿」,他也樂得選擇「不知情」。
「真的?」她驚喜地兩手交握。
「嗯。」瞧她開心的模樣,他覺得自己也飛揚了起來。只是吃個早餐而已,值得這麼高興嗎?
「那等我。」
望著她衝進浴室的背影,他笑了。下一刻,他按住自己上揚的唇角。她的情緒怎會如此輕易便牽動他的?
搖了搖頭,想著柯錫崢的話。
也許,是該找個時間回家一趟了。
只是,相親……他忍不住皺眉。
第六章
「好香啊!」丁鈺芬誇張地將鼻子湊近蛋餅前嗅了嗅,發出滿意的讚歎聲。
「不過是個蛋餅。」范郢崴忍不住咕噥。一個十五元就隨處可以買到的蛋餅,值得這樣驚喜嗎?
「這你可就錯了。」她興奮地拆開筷子,先夾了塊熱騰騰的蛋餅塞入口中,被燙得呼呼叫,攝著唇呵出一口熱煙才道:「同樣的食物,在不同的情況和不同的人享用,感受當然不一樣。」輕睨他一眼,又道:「反正你不會懂的。」
「也許吧。」他強迫自己調開目光,拿起面前的燒餅油條咬上一口。
看著他就坐在她面前,一起在這樣不算太早的早晨,在這樣一個讓人自在的環境裡,吃著再普通不過的早點,她……感動了。
是啊!她不是沒吃過蛋餅,只是……從沒有人陪她吃過……
「怎麼不吃了?」瞧見她垂首不動,他問。
「沒……沒什麼。」再抬頭,她又是一臉燦爛的笑。她太習慣用笑及堅強來掩飾所有的情緒。
范郢崴略皺著眉,深深地望進她眼底,卻被她下一道驚呼給轉移了注意力。
「哇,連豆漿也這麼好喝。」丁鈺芬一臉幸福地淺嘗著濃醇的豆漿。
范郢崴搖了搖頭,彎著嘴角不再多言,心思卻回到她方纔的眼眸上。
她……眼中似乎閃動著淚光?
一種疼惜的情緒溢滿胸膛,難道這樣簡單的早餐,對她而言是那麼彌足珍貴的嗎?他不是很能想像她曾經歷過的委屈,卻免不了地又心疼了起來。
慢慢的,他發現,不管她原先是個怎樣的女孩,在他面前她總是用著誇張的手法去掩飾她真正的心情。她的偽裝讓他不自覺地好奇……她原先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孩呢?
不知為什麼,總感覺她有種不真實感,似乎現在的她,過去是不曾存在的,如今的快樂,只代表了過去她曾有過的痛苦。
想著想著,他望著手中一向愛吃的燒餅油條,霎時沒了胃口。
「怎麼了?」換成她一臉疑問地看向他。
「沒什麼。」范郢崴擠出一抹笑,岔開話題道:「好吃嗎?」瞧她雙頰鼓鼓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很可愛……
「好吃好吃!」快速地塞下最後一口蛋餅,她急切地道:「我還要再吃一個!」
見她渴盼的模樣,他沒多說什麼,起身朝店老闆走去,「老闆,再一份蛋餅。」
「好,馬上來!」老闆高亢的聲音讓人精神一振。
范郢崴一回身,便望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他難得頑皮地在她眼前一揮,笑著道:「又在發呆!」
丁鈺芬沒有回答,只是盯著他,眨也不眨的,在他坐下後,才幽幽一歎,「為什麼現在才遇到你?」如果早點遇上他,也許她的人生會很不一樣。
面對她的問句,他很難擺出嚴肅的臉孔回答,她臉上的憂傷讓他心悸。「終究是相遇了,不是嗎?」他溫柔地道。
「終究是相遇了……」她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他不自覺流露的溫柔再度溫暖了她的心。
「是啊。」不忍見到她的感傷,也不習慣看上一刻才綻放著陽光般笑容的她,此刻變得如此脆弱。
「不會太晚嗎?」她沒有把握,希冀的目光緊鎖住他,似乎只要他肯定地點頭,她也就能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