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又如何?沒有她的夜晚他如何安睡?不知不覺,他孤坐在川流不息的大道邊,看著塞車的擁擠,看著半夜偶爾飛快駛過的車輛,想著她,想著這一周以來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
然後,他看見她了,遠遠的,他就認出了她。
她穿著合身的米白色套裝,高雅又有自信,若非她低頭沉思,仰首闊步的她肯定會吸引所有男性的目光。這樣的她,是他陌生的,但,他好驚喜!這樣的她,讓他再也移不開視線。
「你……你真的來了。」在他懷裡,她哽咽道。
「是,我來了。」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她的頭,望進她眼裡,堅定地回答,
「來多久了?」丁鈺芬瞧見他下顎的胡碴,有點意外地問。
「二十個小時吧!」他笑出一口白牙。
「二十個小時?」她驚呼,「你昨天都在這裡?」
「我一看到字條就來了,只想等到你。」替她將因小跑步而略顯凌亂的發勾回她耳後,看見她耳垂上小巧玲瓏的耳飾,忍不住在上面揉了揉。「這耳環很漂亮,很適合你。」初識時,她耳上戴的可是超大又紅艷的耳環,坦白說,他很不喜歡。
見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丁鈺芬忍不住又環抱住他,「你真是笨蛋!為什麼不回家睡覺!」責備的聲音在他胸懷引起回音,聽來像是不捨的呢喃。
「不想回家。」他簡短地說著,不想多做解釋。
「你這人實在是……」嗔瞪著他,想說的話說不出口,她只覺喉頭一緊,鼻頭一酸,落下淚來。
「欸,你……」抹去她的淚,俯身在她耳畔咕噥道:「若非在大馬路邊,我會想吻去你的淚,所以,別再哭了。」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赧然。
愣愣地消化他所說的,她綻出一抹帶淚的笑,「都已經這樣抱住我了,還怕丟臉?還會不好意思嗎?」不由分說的,她仰頭吻上他的唇,不在乎週遭的眼光。
范郢崴沒料到她會突地吻上他,以前看到情人在路邊擁吻,只覺有傷大雅、敗壞風俗。如今,心愛的人兒在懷,他頓時忘了過去深植心中的道德禮教,狂野地回應她的吻。
他……真的真的好想她。
微喘著氣結束這記長吻,丁鈺芬粉頰嫣紅,眼波含情地凝睇著他,用手刮了刮右頰,「羞羞羞!」本以為他會推拒的,誰知這男人悶騷,竟火熱地回應她。
「你今天味道不一樣。」他的指撫上被他吻去不少口紅的唇,意猶未盡。
「因為上班嘛。」她笑著回答。
范郢崴這才點頭,「今天的你,和過去我所認識的你大不相同。」
「喜歡這個驚喜嗎?」她懂他的意思。
「嗯。」只要是她,他都喜歡,喜歡任何風貌的她。
「你先回去睡個覺吧!」她推著他,瞧他兩眼帶著血絲,不睡怎成?
「我等你下班。」
「下班還要好久,你先回去睡個覺,若你願意,五點半再來接我。雖然我打算辭職,但恐怕還是得交接。」她笑了,顯得耀眼。
范郢崴癡了,他的女人不但自信且漂亮,他可得重新認識她了。這樣的她,絕不像他過去所認定的那樣隨便輕浮。也許他被她騙了,但不急,他有耐心慢慢去探索這個讓他魂縈夢牽的女人。
「那我五點半來接你。」他承諾。
「好。」她朝他揮揮手,往前走了幾步,再回頭,發現他仍在原地,忍不住嘟囔著,「快回去啊!」
「你快進去吧!上班要遲到了。」他笑著說。
丁鈺芬一看手錶,糟糕!不過,她又笑了笑,「反正要離職了,遲到一會兒無所謂。」語畢,她撲進他懷裡,緊緊一擁,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手。「我去上班了……」朝他嫣然一笑,利落地回身往大樓走去,不一會兒,窈窕身影便消失。
范郢崴目送著她,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他仰頭看著台北的天空,忍不住笑了,雖然一夜無眠,但他仍帶著輕快的腳步走向機車,回家。
第十章
鳳凰花開的六月。
偌大的校園裡滿是人群,只見身著學士服、碩士服、博士服的學生身旁圍繞著親人,有的聊天、有的拍照,不同的人群所散發出的訊息都是一樣的--快樂。
丁鈺芬身著淺藍白條紋的無袖上衣,及膝上十公分的白色窄裙,手捧一大束純白的玫瑰與另一束較小的花束,踩著自信愉悅的腳步走往微生物研究所。她將已留長些許的頭髮往上盤起,露出完美的頸部線條。
周圍的人全向她行注目禮,若不小心眼光對上他人,她會抿著唇淺淺一彎,得體又含蓄地回應他人讚賞的眼光。
今天,是范郢崴畢業的日子。
她很開心,雖然這一陣子以來,他母親依然反對兩人交往,但郢崴的堅持,讓他母親放棄了安排相親。
她沒再見過他母親,這三、四個月來,發生了一些事。先是她辭去了工作,但曠職一周並不是主因,而是她對舊有的工作感到疲累,於是決定辭去公關的工作,轉任某公司總經理的秘書。
她去應徵秘書的事,郢崴還頗不高興,他深怕老闆賞識她的才幹與美貌,納她為「小妾」。但事後他知道多慮了,因為她可以自己處理得很好,根本毋需他費心。
有時,職場上的她比他成熟多了,她看得出他原本認定的放縱、不端莊的女孩,一轉而成本來的面目,他是很驚喜但也多了些許恐慌,
他沒自己賺過一毛錢,相較之下,總覺得自己軟弱了些,變得……配不上她了。但這些患得患失的心態,他從沒說出口,只是溫柔的給予她更多的愛,而這彷彿在告訴她,他退伍後勢必努力工作,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轉眼間,丁鈺芬已來到微生物研究所門前。
四下張望後,她先看見范郢崴的母親,而范郢崴則背對著她,沒瞧見她的到來。倒是范胡秀蓮不一會兒便看見了她,但視線只停留一會便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