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著他面部表情的變化,她遲疑地道:「你在想什麼?」莫非,他聯想到什麼了?
他望向她,好半晌才道:「你可知你這套武功的出處?」
她搖了搖頭,「娘從未提過。」
「沒道理,這沒道理。」楊澈哺哺自語,「你姓舒,可這套武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魏氏劍法。這麼說好了,在『四方傲』裡,我的武學造詣最低淺,因為我喜好研究各路武功,總無法專心本門武功。
「而你這套功夫……若我記得沒錯,定是魏氏劍法,這是一套陰柔的武功,適合女子學習,然而卻是家傳武學,絕不外傳,傳言在十五年前被人盜走,自此全無下落。
「當年,魏氏創下這套武功,傳女不傳子,最後,秘笈傳給後代女兒方氏,方氏嫁給了崆峒派掌門平世家,他們只育有一子平義懷。也就是說,這套武功在方氏之後已無人習得,因為,平義懷與其妻有二子,並無女兒,得等到他們後代再有女兒,這套武學方能繼續流傳……」
楊澈一連串地說著,舒明心則始終沉默不語。
「你聽得懂嗎?」楊澈觀望著她的表情,試探地問。
「懂。」舒明心抬起臉,澄澈的眼瞳筆直地回視他,「你的意思是,我娘很可能就是當年盜走魏氏劍法的人。」
他不置可否,「這套劍法之所以特別,便是無劍亦可發招,女子的體態總是較男子輕盈,雙手揮動的時候,出手亦成劍。」
「嗯。」舒明心輕頷首,補充道:「而且這套劍法毋需高深內力搭配。」
「這也是我在初識你之時,無法相信你真有能力自保之故。習武之人內功的深淺,或多或少可自其步伐中判斷,而你……並無深厚內力……」他可說是被她柔弱的外表所瞞騙了。
「我無意瞞你。」舒明心解釋道,隨即又想起自己的確隱瞞了些事情,頓時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明白。」楊澈微揚唇角一笑,「是我疏忽了,先入為主地以為消失許久的魏氏劍法毫無傳人。」他望著她,心裡隱約有了些想法,可是,那念頭卻又如此迅速地閃過,他還無法確定那究竟是什麼。
「我娘……」舒明心抿緊了唇,遲疑地道:「我娘真是當年盜走劍譜的人嗎?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做。」
她發現,自己必須重新審視這個「大男孩」,之前,他的表現就像個陽光男孩,那麼心無城府又熱情直接,可一旦談起了嚴肅的話題,便展現出性格中的另一面,像……像個男子般沉穩了。
為此,她開始感到好奇。如果他是「四方傲」中最沉不住氣的一個,那麼,其他三人又該是何等出類拔萃?傳聞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了。
「事實上,無人明白。」楊撤回想著,並未察覺她翻轉的思緒,「劍譜被盜之事,曾引起江湖眾人議論紛紛,可或許是這套劍法不外傳且又傳女不傳子的緣故,平家人並沒費力去找回,既然平家人不追究,其他人當然無權過問……
「我惟一感到好奇的是,為什麼平家人如此低調處理這件事?照理而言,雖然目前平氏子弟無人可習此劍法,卻無法保證未來真會後繼無人。平義懷似乎隱瞞了什麼,感覺上,他似乎知道劍譜的下落,卻又不願追究。
「當然,也很可能是他私下追查,不願大張旗鼓。總而言之,這是件懸案,事情經過了十五年,也許平家子弟早已淡忘也不一定。但我始終認為其中定有曲折,只是這不關我事,我也不好說什麼。」楊澈聳肩。
他述說的時候,舒明心始終望著他,等他停下話後,她才道:「你的『東傲』之名,當之無愧。」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他先是覺得錯愕,隨即又覺得羞赧,她的話無疑是一種褒獎,讓他開心極了。
「你如此讚美我,我有點心虛。」楊澈又變回先前的大男孩,「畢竟,懂得這些事並不見得有用。」
「倒也不一定,至少對我很有幫助,多年來,娘從不跟我多說些什麼,我娘她……不喜歡接觸人,她……她有點孤僻……」她尋找著適當的措詞形容。
「就像你,是吧?」楊漱咧嘴一笑,想起方纔她淡漠且疏離的態度。
舒明心垂首低語,「或許吧。」
「你其實沒那麼排斥與人相處的,否則不會與我聊得那麼愉快,你為什麼那麼封閉自己呢?如果是因為外貌,那根本沒必要。」
「不完全是。」舒明心抬首望他,幽幽說道:「其實,有些時候,我也無法仔細分辨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自己表現得那麼冷漠。我的外貌或許是原因之一;我娘的嚴苛教導可能是其中之一;而你方才遇見的那三名男子,他們自小就以欺負我為樂,這也可能是原因之—……
「我曾經花了很多時間思考這些事,卻仍無法理清到底是什麼原因造就了這樣的我,也許,一個人性格的形成是很複雜的,有太多理由交織而成……」更重要的理由,她隱而不提。然而,卻發現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掏心掏肺地說出心底事。
「我們其實也不用多想。」楊澈認真地看著她,「只要呈現出來的是最真實的自己,那就夠了。」
「是嗎?」她的確呈現出最真實的自己了嗎?舒明心若有所思地喃道:「娘替我起名為明心,便是希望我明心見性,所以,我常思考這些事情。」
「我想,她是希望你摒棄先天的外貌,反求於心。我能認同這樣的想法,因為再美麗動人的女人若是缺乏良善的內在,也不過是個膚淺的女人罷了。我認為你的內在超越了外在,散發出最美的光芒。」他說出自己內心的感覺,毫不隱瞞。
舒明心怔了下。他把她過度美化了!「你真會說話。」她武裝著險些潰堤的心情,淡淡地說。
「可我說的是真心話。」楊澈慎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