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還沒暗。」
「要是天暗了我才送你回去,我豈不是要讓你爹砍了嗎?」梁景元睨了她一眼,要她安分些,且抱著她送她上馬。
雲姜頻頻回頭,懇求道:「別這麼早送我回家,我一回去就像鳥兒回到了籠子裡,一點都不快樂。」
「不快樂?那好呀!你選個日子嫁給我,我帶你離開那個大鳥籠。」他是真心的。
「你說什麼呀你!」雲姜卻沒將他的話當一回事。
「說真心話呀!怎麼?你聽不出來嗎?」他翻身上馬,與她共乘一騎。
見他又舊事重提,雲姜悶著嗓子不說話了。
見她悶悶不樂,他又於心不忍。「好吧!咱們上館子用完膳後再回去,這樣總成了吧?我的小祖宗。」
「真的?」聽他允諾,她眼睛又是一亮。
「就知道你貪玩。拿吃喝玩樂來哄你消氣絕沒錯。」他已很瞭解她了。
「我才不是貪玩呢!我只是不想回到那個家。我們那個家你是見過的,死氣沉沉,總悶得我透不過氣來,而我爹又一天到晚只想著如何依龍攀鳳的事,三天兩頭在家裡辦宴會,我光是應付那些權貴子弟,頭就疼了。」
「姑娘,嘴上留情,我可也是去你家看戲時才認識你的。」梁景元提醒她道。
「你不一樣。」在她心中,他與眾人不同。
「我怎麼不一樣來著?」
「你太好,不像那些紈褲子弟一樣目光短淺,浮浮躁躁的。」
「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這麼好!那你還不嫁我,要嫁給誰?」他又在戲弄她了。
雲姜見他又提起這事,扁起嘴不與他說話了。
他們就這麼一路大眼瞪小眼,瞪到了「陸家莊」。
陸家莊裡賣酒賣飯,還有小姑娘在唱曲。梁景元挑了個上好的位置坐下,這才開始點菜;而雲姜拿著菜單,兩個眼珠子睜得大大的。
「怎麼這菜單子寫的,我全看不懂?」雲姜換了個椅子,坐到梁景元身邊去,她挨著他的身於,小聲地問。
「你不識字啊!」他取笑她。
她瞪了他一眼。「你才不識字呢!」她應了他一聲。「我是說,這……這……這……這是什麼?什麼是皮搭皮?這麼怪的名兒,那是什麼呀。」她怎麼都沒聽過?
「皮搭皮就是豬耳朵。」他同她解釋。
「那皮裡皮呢?」好怪。
「豬尾巴。」
「那肉裡肉呢?」好大的學問。
「豬舌頭。」
「那熟裡熟呢?」天哪!多新鮮的事。
「豬肚囉!」
雲姜一個個問,梁景元不厭其煩地一個個答。雲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世間真是到哪都是學問,就連吃個飯也不例外。
「那給我來個皮搭皮、皮裡皮跟熟裡熟吧。」雲姜點了萊。
梁景元將帶來的那只野雉交給小二去處理,又讓人炒了兩樣青菜、燙了一壺酒。他和雲姜從天南聊到地北,話題從沒間斷過。
倒是另一桌有幾道目光一直往他們這桌投注過來。
「你們說梁景元身邊坐的那位公子是哪家的少爺呀?怎麼那麼眼熟呢?」傅相橫與幾個死黨一起喝酒,看到年紀相當的梁景元身邊多了個陌生的少年郎,那少年郎眉目清,似曾相識,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那少年。
「他呀……」傅相橫的朋友也往梁景元那一桌瞧去。「她就是沉家大小姐啊!」
「沉家大小姐!沉雲姜!」傅相橫有些吃驚。
「怎麼?你沒聽說嗎?梁景元近來同你一樣勤上沉家,咱們鎮上的人可全都在傳。」
「傳什麼?」
「傳你跟沉二小姐的婚事跟……」
「胡扯!我可沒說要娶沉雲雁。」死黨話還沒說完,傅相橫就急著打斷他們的一派胡言。
「你沒要娶人家,做啥天天去找人家?」
「我沒天天去啊!有也只是送拜帖過去,或者是寫幾首詩差人送過去。我與沉雲雁只有書信送來,其餘的交集便沒有,這事你們是知道的。」
「我們怎麼會知道?」死黨趕緊撇清關係。
「你們怎麼會不知道?我不是每天都跟你們廝混在一起嗎?你們說,要是我真的天天會見沉雲雁,我還能天天跟你們上書齋,或是打馬吊嗎?」
「是不能,可外邊的人都在傳……」
「他們亂傳的,根本沒那回事。」傅相橫氣極了。他不知道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是打哪傳來的,倒是那個沉雲姜……
他的眼又往雲姜的方向橫過去,看到她正與梁景元說說笑笑的。「她何時跟梁景元那麼好了?」他問,口氣中藏著酸意。
梁景元與他同年,兩人雖不是熟識,但基於年紀相當之故,所以,大家老愛拿他跟梁景元比較。
在家世上面,他貴為皇親國戚,當然勝梁景元一籌;可要是論起文才武略,他跟梁景元卻沒比較過,所以實情不得而知,可是,外頭的人總說他們倆是不分軒轅。
不分軒轅!
可……怎麼那個沉雲姜一反以往的倔傲模樣,一徑對梁景元好時,他會有一種輸人一等的感覺呢?
傅相橫失魂地看著雲姜那一桌,心口那股愴然沒來由地變得濃烈。
這時,他突然有種衝動。他想衝到雲姜那一桌,要她別笑了,她知不知道她的笑令他不舒服極了,傅相橫的眉頭皺得足以夾死蒼蠅。
「喂!相橫,你怎麼啦?怎麼魂不守舍的,想什麼呢?」死黨們各個臉色怪異地盯著他看。
傅相橫這才勉強收回魂魄,搖頭說:「沒事,咱們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這回你可比那梁景元爭氣多了。」
「怎麼了?」
「就說沉家兩位姑娘吧!瞧你;要娶的可是天仙美人;而梁景元看上的那位閨女,可是大大不如你選的沉雲雁。」
「我沒選!這是誰傳的?莫名其妙,怎麼我就非得跟沉家兩姊妹牽扯上關係不可?」一提起沉家人,傅相橫的脾氣明顯地變得不是很好。「我不早說過了,我跟沉雲雁沒什麼嗎?怎麼你們又拿我跟她湊和在一起談了?更何況、更何況……」他的眼又往雲姜那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