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匣子裡,這要等底片沖洗出來,才能拿小相。」不是立即就能拿到的。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她可沒多大的耐性。
「我進宮去,一去一回,花不了半天功夫的。」
「這東西是宮裡的?」原來如此。
「要不你以為呢?這東西是德意志國進貢給皇上的,不然,市井之中哪有這等洋玩意兒賣?」
「那你還拿來給我?」太貴重了。
「為什麼不行?」
「這是貢品耶!」
「貢品又怎麼樣?皇上賞給我姊,我姊給了我,我將它轉送給你,我看不出來這之中有什麼不妥的?
你就別管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來歷,重要的是你喜歡它嗎?」他衝著她笑,那是極盡心力也要討她歡心的笑。
雲姜的心頭又一震,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疑惑地看著他。
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對她笑,之後便什麼也不對她明說。「來吧!你也替我照一張。」他將按快門的扭交到她手上。
「我!」雲姜看了看按鈕,又看了看他,而後一勁地搖頭,說:「我不會。」
「不會沒關係,很簡單,你躲進黑布裡,會看到裡頭有個我,你把我裝到裡頭的小框框裡,再按這個或就成了。」
「可我要是照壞了……」她根本就不會用這種洋玩意兒。
「照壞了就照壞了唄!」傅相橫給她安心的笑,再擺了個帥氣的姿勢。
雲姜硬著頭皮躲進黑布裡,匣子的小框框裡真有個小小的他。雲姜快門一按,將符相橫裝進照相匣子裡,也裝進了她的心坎裡。
那個他,有著朗朗的笑意,兩個眼兒笑瞇得像兩彎上弦月--
雲姜心湖一震,她竟看他看傻了眼!
怎麼會這樣呢?雲姜的心情驀地變得憂鬱。
當天,傅相橫便沖好了洋畫片,但礙於自己的身份不好一天兩三回地跑去沉家找雲姜,只好差人送去。
雲姜一收到小相,就躲在房裡頭看。
明珠也在。她們兩主僕是頭一回瞧這東西,只覺得那照相匣子好神奇,怎麼這麼小的一張紙,便能把人畫得如此精細,栩栩如生像真人似的。
「小姐、小姐,你瞧,這人是傅相公呢!但怎麼——傅相公頭只剩一半了呢?」明珠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大驚小怪地說。
雲姜將小相接過來,果不其然,傅相橫的頭只有一半,另一半不見了。見著這怪模怪樣,她哈哈地笑說:「這是我照的。」
「小姐真差勁,瞧!人家傅相公將小姐照得多好、多美麗呀!」明珠讚歎著。
雲姜也覺得那天的自己真比平常時漂亮多了。
「咦,怎麼少了?」雲姜數數洋畫片的數,發現數不對。
「怎麼啦?」
「我的小相掉了。」
「掉了!」明珠連忙彎著身於幫主子找。
「掉哪去了呢?」雲姜也前頭後頭地找著。
「小姐會不會記錯了?」
「不會錯的,我記得我那天明明在菜園子旁也照了張相,這會兒怎麼沒看見那張小相呢?」雲姜爬進臥鋪裡找。
但無論她們主僕倆怎麼我,就是找不到。
「你這舉止真像個登徒子!」
「登徒子!姊,你怎麼這麼說我!」傅相橫皺了臉,不服這樣的罪名。
「你有什麼好不服的!你私自扣留了人家閨女的小相,自己窩藏著,這不是登徒子的行為,你還當自己是正人君子啊?」淑妃故意調侃他。
「這相是我拍的。」
「你拍的也一樣。總之,你就是心懷不軌。」淑妃橫了親弟弟一眼。傅相橫也不發怒,只是揣著雲姜的小相看。他覺得她好美、好美……唔——說美也許不恰當,因為在沉家還有個雲雁比雲姜美,但雲姜跟雲雁是不一樣的,因為雲姜雖沒雲雁長得好看,但雲姜就是長得「深緣」,就是那種愈看愈令人喜歡的那種姑娘家。
傅相橫手裡拿著雲姜的小相,看著看著,便傻傻地笑開來。
淑妃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弟弟這麼傻氣過。「瞧你這模樣像是犯了相思病似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他反問。
聽他這一問,淑妃可要笑他了。「你今兒個中午才見她的面,怎麼這會就犯病了!」
「你別問我這問題,我也覺得奇呢!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沒見著雲姜的面,自己週身就像長了蟲似的,渾身都不對勁。」
「你這傻小子,說這話也不懂得害臊,大咧咧地把情呀愛的掛在嘴邊,你別嚇壞雲姜了。」
「天地良心,你這種話,我也只放在姊姊你面前說,在她跟前,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更別說是造次的言語唐突了。」他愈來愈重視她對他的感覺了。
「你真那麼中意她?」
「中意她那又有什麼用,雲姜眼裡只有那照相匣子,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他曾推敲過,今兒個要不是賣那照相匣子的情面,只怕他連她屋前的小院子都不會給他進去呢!
「姊,你這裡還有沒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傅相橫涎著一張笑臉,討好地看著他姊。
這笑臉、這模樣,一瞧就像是不打好心眼。
淑妃睨了親弟弟一眼問:「你又想幹嘛?」
「我給雲姜送去。」
「又給雲姜!」
「雲姜圖洋玩意兒新奇,我拿外洋鬼子進貢的東西去給她,她準會喜歡。」而他就多個見她的機會。
「要換成是我,成天有人給我送東西來,我也喜歡哪!」
「姊,雲姜不是那些女孩。她不貪別人的東西的。」
「我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只是我的傻弟弟,我這宮裡的東西全是皇上賜的,撥給你一兩樣,皇上不追究,那是皇上心疼我,也疼惜你這個國舅爺,可你不能樣樣都往我這裡要,且樣樣都送到雲姜那兒去,你說,這事要是讓皇上爺知道了,這罪該怎麼論才不至於落人口實?」
淑妃的話著實問啞了傅相橫。
「再說,你不也說了嗎?雲姜不是個貪人東西的姑娘家,她要真不喜歡你,你送什麼東西過去也收買不了她的心;她要真喜歡你,縱使你家徒四壁,她也任勞任怨地跟你,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