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傅蓉穎輕甩著長髮,連忙抹去眼角微微的濕意。「啊!真是亂沒志氣一把的,眼淚哪能說掉就掉呢!」自從雙腳不能走路之手,人居然也變得易感了起來。
她穿過客廳打開走道邊的第一扇門,這是一間畫室,可那掛滿四面牆壁的圖畫居然是……
第二名「不可能的」再度從她顫抖的唇瓣喊出來。
她的畫,她所畫下的大飛,正從四面八方盯著她看,看她像個小傻瓜一樣的目瞪口呆、渾身虛脫。
不行!千萬不能昏倒。傅蓉穎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
難道大哥也知道要去她的衣櫃中搜刮這些畫紙嗎?她隱約覺得這個屋子透露著古怪,就像是一個謎團。
於是,她雙打開走道上的第二扇門,是一間寬敞的臥室。她慢慢的走進去,不經意的一眼,竟然瞄到了落地窗角落邊的一個魚缸,一隻斗魚正在水中悠哉的漫遊著。
第三名的「不可能的」已變成了驚聲尖叫。
「小姐,有事請按鈴,我會趕過來服務的,請你不用這麼大聲嚷嚷。」一道沉穩的男聲從房門口傳來。
傅蓉穎沒有勇氣轉過身,她高舉著手,拚命的想揮退來人,「你走啊!我現在不想見你!」原來大哥說的「有人打理」、「專人陪同」,指的就是他啊!傅蓉穎負氣的將輪椅滑向床頭,抓起擱放在矮櫃上的電話,按出一串長長的號碼,開始發飆,「大哥,虧我百分之百的信任你,沒想到你居然出賣我……」
殷名飛快速的奔過來,及時切斷電話線路,他緊接著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防止她任何不理性的企圖。他神采奕奕的凝視著將近兩個月沒見面的可人兒,「紐約那裡是凌晨時分,別吵得驚天動地的行不行?況且那不關大哥的事,是我強迫大哥答應你的要求!」傅蓉穎雙手掩著蒼白的小臉,迭聲喊道:「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待在這兒了!你們聯合起來騙我,破壞我的計劃。」
「小蓉!」殷名飛低呼著,見她情緒激動的無法控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全怪我好了,大哥只是推不掉我向他索討一個人情的壓力,才會瞞著你讓我為所欲為的。」他一邊說,一邊抱著她走向魚缸。
「人情?你是指那一對手機的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是欠人情就要出賣她,反擺她一道?這說不通嘛!
還是不想見他,於是她把臉埋在他的T恤裡,悶著聲音反對著,「可惡!你竟敢對殘障人士施暴,放我下來啦!」
抗議當然無效。殷名飛雙臂使力,更加緊緊的環住她,也跟著她討價還價,「就准你追著我跑?天底下哪有這種不公平的事!我這個人哪!可從來都沒吃過虧。小蓉,你還很不講理喔!明明是你自己說要離開紐約的啊!」
但是放著她一個人在天涯海角流浪?除非他瘋了!
還跟她詭辯!傅蓉穎為之氣結,揚起頭鼓著雙頰道:「我的意思是要一個人住,可沒說要見到你在我跟前東晃西蕩的惹人厭啊!」
咦?她這才將他看清楚,他鬍子剃乾淨了,長髮修剪了,人也顯得神清氣爽,整個人變了個模樣,他應該也不再酗酒了吧?
「好啊!你就一個人住,我讓斗魚來陪你。」殷名飛輕輕撥開她臉頰上散落的幾綹長髮,仍舊捺著性子和她解釋,壓根兒不信她會討厭他。傅蓉穎的心臟強烈的撞擊著。斗魚啊斗魚,是她對他滿腔思念情懷的代替品,每當斗魚「壽終正寢」時,她會立刻再買一條新的、和先前品種一樣的斗魚,不讓她的思念中斷。然而,現在的她只想逃開所有有關他的一切。
她微微顫動的小嘴不悅的噘著,「我再也不要照顧斗魚了!」
「好啊!那麼我就每天親自餵它。」他順著她的話說著。
「不好不好!」她猛搖著頭,「我就是不要每天見到你!我也不要你一本正經的什麼都只會說『好啊好啊』!」
這樣子太委屈他了!殷名飛臉上輕鬆怡然的神情漸漸退去,他抱她往畫室走去,在她的耳鬃邊低語著,「你花了五年,或許是每一個夜晚,不放棄的修復畫完這些畫像,如今就只因為一雙腿的緣故,你就捨得把我往外趕?」他愈說心就愈痛,音量也跟著提高了,「既然你已經否定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乾脆放一把炎把這些畫會燒了,讓你永遠沒有自己矛盾的機會!」
「不要啊!」傅蓉穎喊得好急,慌亂無助的捶打他的胸膛,「你卑鄙、無恥、下流,居然拿我的致命傷來威脅我!」
人家捨不得畫,更捨不得你,可是你怎麼就不能明白人家的心意啊?
「我從來就不是正人君子,這點不用你來提醒。你的致命傷是這些畫,還是你的雙腿?你給我說清楚!」殷名飛拉長了臉,將她帶到客廳,站在耶誕樹前。
「我不說,你別逼我。」她的心幾乎要被撕裂了。
他挑著眉睇視著她固執的小臉蛋,調侃著,「我還不知道你原來是屬鴕鳥的。」「死大飛!你才是一隻臭脾氣死腦筋的騾子!」她反罵回去。他決定放手一搏了,「醫生都沒放棄醫治你的腿,你居然敢先放棄我!我欣賞的小蓉怎麼變了?你永不認輸、記不妥協的勇氣到哪去了?你現在如果再說一個不見我、趕我走的字眼,我發誓窮你一生,你永遠也別想再找到我!」
她揪心慟絕的嘶喊著,「我沒認輸,我沒放棄,我只是不願意讓你充當我的車伕,為我推輪椅、抱我上階梯,這些服務我統統不要啊!五年前你以為我們是兄妹時,居然一個人承擔下那麼大的痛苦,而我卻只是埋怨著你忘了回來!我太該死了,所以我發誓我要『公平』的回報你的愛!」
他繼續繃著臉孔,但熠亮的黑眸卻散發光芒,「說啊!你到底想怎樣?」「我原本想,今年雖然不能陪你一起度過耶誕節,但是我會很努力的做復健,也許明年,或者後年,我們就可以在耶誕樹下相逢了。可是你為什麼要破壞我的計劃?為什麼不留給我一點點保有自尊的空間?」她忍得很辛苦的淚水終於不聽話的決堤了。聽到她來自內心深處的酸楚告白,殷名飛再也忍不住了,狂烈綿密的纏吻不停的落在她可憐兮兮小臉上的每一個地方,低嚷著,「這才是我要的小蓉!這才是讓我愛入心坎的小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