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說完,她的辦公室響起一片掌聲。
拍手的人是方威仰。
"我也只能說你勇氣可嘉了。"他拿起烏龍茶,搞笑的說:"來,容我敬你一杯。"
"等我真的搞定所有事情,你再來敬我吧,雖然我現在是發了狠決定獨自搞定一切,不過說不定一看到店員們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問號,我又會受不了了。"天晴哎的一聲,"他早點回來就好了。"
在無厘頭與小哀怨中,韓適宇穩穩的開口了。
"打算什麼時候去選?"
"這個週末吧,有兩天休假,飯店方面的事情他父母會負責,我要只要挑禮服、挑戒指,兩天應該可以。"
"我剛好有空,我陪你去吧。"
她眼睛一亮,"真的?"
韓適宇點了點頭,"出門的時候打個電話過來,我去接你比較方便。"
她耶的一聲,非常高興,"你真是個……"
覺自己快要把"好人"兩個字說出口,她硬生生的將話停住,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拿起烏龍茶,假裝若無其事的啜了一口。
"茶不錯。"她當然知道這樣的舉動很不自然,不過如果這話脫口而出,只怕氣氛會更僵。
她沒事稱讚他是好人,只意味著她內心深處還是覺得他是個壞人,他那麼聰明,一定立刻就會猜出她心中所想。
這兩個月來,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看電影,吃飯,每天通電話,加上電子郵件。兩人看似朋友,但又有點曖昧,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對韓適宇的態度已然動搖,越來越常夢見以前的事情,越來越常想到以前說過的承諾,那些,都讓她酸甜得難受。
對她來說,他是初戀情人,也是讓她知道傷心的人,甚至在她鼓起勇氣打越洋電話的時候,都不肯給予承諾的人。
所以,不是個好情人。
"喂,天晴,把話講完啊。"方威仰發揮了記者追根究底的精神,"韓適宇真是個什麼?"
"真是個、真是個──呃,好朋友。"
"說真的啦,你不是說謊的料,快點,坦白從寬喔。"
"我又沒說錯,你是我的好朋友,他也是啊。"天晴低下頭,完全沒注意自己的語氣已經有了些微的煩躁以及紊亂,"不管怎麼樣,你們對我好,我總是很感激的。"
方威仰照例很快的抓出問題句,"什麼叫不管怎麼樣?"
一擊命中。
不管怎麼樣就是無論以前是什麼關係,無論現在是什麼心態……只是,她不能這樣明白說清楚。
即使,她即將披上白紗;即使,他跟相親對像來往得頗為密切,她心中都還是有種只專注在他身上的感情,又愛又氣。
"就是字面的意思。"說完,她抬起眼,剛好看到韓適宇在看她。
還是那種讓她沒有招架能力的目光。
從以前就是這樣,每當她有點不高興,不管是在自己的氣或是他的,他總是這樣看她。
淡淡的笑意,很多的寵溺,無盡的包容。
那曾經是她深深眷戀的一切,但現在她要是眷戀下去,未來恐怕會衝出她規劃好的人生藍圖。
二十八了,不年輕了,她想要有個家,想要定想要拋掉一個人的寂寞與孤獨……她現在可是破釜沉舟的要朝新娘之路前進絕不要再出任何意外了。
即使那個意外曾經是少女時期勾勒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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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適合跑東跑西辦事情的好日子。沒有太陽,沒有風,天氣陰陰的,似要下雨,但只帶來微涼的氛圍,一點為難路人的意思都沒有。
由於今天是奔波日,所以韓適宇與天晴都穿得十分輕便。
她照例是兩根髮夾,只不過把工作時最愛穿的運動褲換成牛仔褲,粉桃色的上衣,看起來頗為可愛。
由於是假日早上,車流還算順暢,韓適宇在婚紗街附近停好車,兩人相偕朝那條白色幸福街道走去。
"你今天有沒有穿比較好走的鞋子?"路上,天晴這麼問:"我怕我萬一要挑很久,你的腳會酸。"
"擔心你自己吧。"
"我?你不知道我一雙球鞋闖天下嗎?不過我現在倒是有個疑問,究竟我是因為不會穿高跟鞋才穿球鞋的,還是因為球鞋穿久了,所以不會穿高跟鞋?"
"你不要去想那些不適合自己的事情,維持現狀就很好了。"
說完,他笑著揉揉她的短髮,像過去一樣,她哎的一聲,還是笑了。
談笑之間,兩人進入了第一家婚紗店。
服務人員很快的迎了上來,"歡迎光臨,挑禮服嗎?請問喜歡中武還是西式?喜歡復古還是新潮?"
天晴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韓適宇想了想,她的眼睛大,膚色也白,很適合古典扮相,"復古小禮服應該不錯吧。"
服務人員笑咪咪的說:"那麼,請上二樓。"
韓適宇覺得等一下要量身、換衣,他不便上去,正想告訴她他在樓下等,沒想到天晴已經一把拉過他。
"你陪我上來。"
走上鋪了紅色厚地毯的手扶梯,二樓陳列著上百套的婚紗,顏色深深淺淺,樣式繁多。
服務人員帶他們走到落地窗邊的陳列架,"這批是剛做好的,都還沒有人穿過。"
婚紗店本來就喜歡采白色、金色的裝潢,水晶燈大亮之下,白紗透出隱隱的珍珠光澤,天晴細細審視衣裳的樣子,有抹韓適宇無法瞭解的神情。
有點高興,但,好像又有點感傷。
她挑了一件奶油色的白紗禮服,服務人員帶著兩人到試衣服的地方。
這邊是更衣室,過去三公尺,就是拍攝室內婚紗照的地方,有一對女的穿著鳳冠霞帔,男的穿著紅蟒服的新人正在攝影師"笑得高興一點"的指令中,對著鏡頭展現兩人攜手未來的幸福。
"你覺得怎麼樣?"
一道聲音將韓適宇拉回現實。
跟前這個穿白紗的女子……是天晴。
她的頭上有一個小小的花環,禮服剪裁很俐落,將她農纖合度的身段展露無遺,緞面微光印上她的臉孔,大眼睛扇呀扇的,隱隱有種精靈的氣息,感覺就像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她在遠走咖啡的吧檯裡擦拭玻璃杯,午後的太陽西移從落地窗篩過,她整個人像是籠罩在金色陽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