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竟憑著片面的表象就走了她的罪,沒有給她辯駁的機會就認定她的不貞。
人們相信自己所看見的,所以羞辱她、自以為正義地替旁人討公道,可真的有公道?
竇娥冤,六月雪。
上天可否也能像同情竇娥般憐憫她,為她降一場皓皓白雪來替她洗刷冤情。
她做錯了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這些人竟然不給她辯解的機會,迫不及待地便判了她的罪。
人群開始鼓動。
透過水霧的視線,她看見一頭花白的關老夫人露出一抹詭計得逞的笑意,快得令人幾乎捕捉不住。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一臉快意的關老夫人卻朝她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
老天!這是個設好的圈套,而她卻傻傻地往裡跳。
她呆愣地跪在地上,震驚的淚水拚命往下落。
無奈止不住淚水的面容依然得不到眾人的憐惜。
眾人休妻的話語狠厲地教她差點無法呼吸。
休妻?!
她將目光轉向門外深濃的夜色,彷彿含著一絲希望,希望她的夫婿能來得及趕回來救她。
可希望仍是落空。
她急急地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況且……我肚子梩已經有威的骨血,我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蒼冷的心手輕柔地撫上肚子,彷彿想向腹中胎兒借取力量。
關老夫人的雙眼複雜難測地閃了閃,最後,她開口問:「你說你有了關家的香火,你懷孕多久了?」
「我……大概一個多月吧!」柳蝶戀倉皇地回答。
「一個多月?!」關老夫人冷嗤一聲。「你在說笑嗎?威兒離開一個月,你就說你懷孕一個多月?」
「是真的。」柳蝶戀絕望地低泣。
「哼!限你明天一早滾出關家,從今以後,關家再也不承認你這敗壞門風的女人是關家媳婦。」
「不!不!我要等承威回來,他會相信我的。」柳蝶戀驚惶的頻頻後退。
「等他?」關老夫人輕哼一聲。
「對!求求您讓我等他。」她淚流滿面的低語,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如果他也認為我有罪,那……那我一定走,絕不會賴在這兒,真的,真的……」
她祈求的眼光環視眾人,希望能從中找到一點支持。
只要一點支持就好。
「你要等威兒?好!我成全你。」老夫人不想落人話柄,只好點頭同意。
柳蝶戀,誰讓你是個不祥的女人。這一切,全是為了關家著想,你可別怪我。
至於你肚子裡的孩子……憑威兒的條件,多的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願意為咱們關家傳宗接代。
柳蝶戀在關老夫人的嘲諷下來到觀音廟,她虔誠、專心地祈禱,希望觀音大士能看見她的苦難,為她昭雪明冤。
她手持三炷清香,思緒隨著余煙冉冉飄散,靜靜地跪在蓆子上發愣,直到香灰燙傷她白膩的手臂,才回過神站起身。
三炷清香禱告上蒼,願蒼天憐憫她,別再讓她背負這不貞的罪名苟活下去,也希望她的威能盡快回來,給她護恃。
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來,柳蝶戀戒慎恐懼地窩在房裡,不敢問及小青的小落,更不敢問為何關承威還沒回來,她只能拚命的在心底祈禱,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
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這幾天為了保護自己,也怕腹中胎兒會有什麼不測,她總是萬分小心地檢查飯菜,就怕自己一個不留神,中了老夫人的計謀而痛失她與威的寶寶。
步出觀音廟的紅漆大門,走下石階,她差點兒怯弱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是為了寶寶,她怎麼也要撐下去,她絕不能在此刻向命運妥協,她絕不能讓惡意加諸的攻訐傷害到她的寶寶。
雖然她很想一死以求解脫,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任由眾人擺佈她的命運。
一路上,原先忙著自己事的路人皆放下手上的事情,交頭接耳地說著關於她偷人的事。
她畏縮的走在街上,面無表情定最好的保護色。
終於,耳語醞釀成嘲諷,嘲諷擴大為怒罵。
一名小孩靜靜地看著她,手上握著一顆石頭。
「賤女人,不要臉!」石頭準確的朝她襲來,在她來不及防備之時擊上她的額角。
尖銳的刺痛攻佔她的意識,或許是旁人幸災樂禍的眼光,她突然覺得好痛、好痛,那一道道目光像是一把把銳利的劍,戳刺著她千瘡百孔的心。
她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一下,看著手掌心沾染的血跡,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遭到攻擊。
「為什麼……」她呢喃出心中的疑惑,她是無辜的啊,為什麼大伙就是不相信!
「淫婦,你是個不要臉的淫婦。」無知的小孩模仿大人的口氣罵道。
「不!我沒有,你們不可以……」她努力想辯解,但眾人的訕笑掩蓋住她的話。另一顆石頭再次擊向她。
「滾出去!滾出咱們這裡,這裡不容許淫婦來污穢。」人群中有人開始激動地咒罵出聲,大夥兒也跟著群起攻之。
她的身子因這些咒罵而顫抖,雙腳已撐不住身子的重量而軟癱在地。
「我沒有……沒有……」
她只能低啞地呢喃,任由額角的血流下,疼痛漸成麻木。
「淫婦!你是不要臉的淫婦!你還想說什麼?哼!不要臉,竟然做出這種苟且淫亂的事。」眾人指責她,用最鄙夷、不屑的言語來表達心中的憤怒。
「沒有,沒有,我沒有!」
人群的鼓噪、攻訐、謾罵,就像天羅地網般網住她,她愈掙扎,網困得愈緊。
巨大的壓力讓她瀕臨崩潰,她突然站起身,拚命地往前奔跑,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她只是拚命地跑著,只想逃出這一切不堪。
柳蝶戀拚命奔跑,踉蹌的腳步使她幾度摔跌在地上,但她仍掙扎著起身,拚命往前跑。
她不知道終點在哪兒,只是不停的跑,一心想逃離身後惡毒的攻擊。
不知跑了多久,力氣終於用盡,她癱軟在地上,任由漫天的悲傷席捲自己,百口莫辯的痛楚、惡意不加證實的指責狠狠地凌遲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