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就如同來時一般,如疾風般離去。
唐明月僵坐在沙發上,荒謬的是她此刻的感覺,她當然不會回台北,她也不打算再跟楊浩築見面,但是……
她被影響了,原本以為平靜的心房,竟然因為這個陌生女子的話而慌亂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波紋不起的心在多年之後,竟然又有了期待……
第二章
唐明月失眠了一個晚上,然後她發現,那個奇怪的女人竟然真的說對了一件事。
五年來,她一直很少離開烏來到台北市區。
雖然兩地相隔並不遠,但她行動不便又沒有代步工具,所以她很安分的留在鳥來。
而她萬萬沒想到這次,她居然真的得離開,而且還真是為了至親……
她下了計程車,緩緩的走近了醫院的大廳,週遭來往的人,刺鼻的藥水味再再的衝擊著她的一切感官。
「明月,對不起!」唐千傳一臉歉意的看著遠遠走來的妹妹,「讓你跑這一趟。」
「哥,你在說些什麼話?」壓下心中的惶恐,她擠出一個笑,安撫著兄長。
她擔心著自己在病楊上的母親,更擔心連詠雯說的話語會成真,此刻的她不安而恐懼。
唐千傳是個老實人,在雲林以務農為生,生為唐家的獨子,他一肩扛起照顧早寡母親的責任。
這幾年來,因為唐明月的離婚,令唐母很不諒解,所以她也在唐千傳婉轉的要求下,幾乎不回雲林,就算她回去了,母親依然固執的不跟她見面,甚至會因為她的回家而大發脾氣。
「她堅持說要來台北的大醫院看心臟。」唐千傳在她耳際低語著,「我實在拗不過她……」
「我知道。」唐明月很清楚自己母親的死硬脾氣,「她的心臟出了什麼問題嗎?」
「心肌梗塞。」
她不覺的皺起了眉頭。
「要做心導管手術,其實這種手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們在南部就找得到不錯的醫生,可是她說一定要來台北。」
「是啊!遠香近臭是嗎?」唐明月的嘴角勾起一個無奈的弧度。「媽住哪間病房?」
「你先不要過去。」他拉住了她。
她困惑道:「怎麼?媽還在生我的氣?」
唐千傳的笑容有些勉強,「不是,我是要先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我們要轉院了。」
「轉院?!」她重複了一次,「出了什麼問題嗎?」
他的眼神閃躲著她。
「哥,」她見狀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媽該不會意外檢查出什麼重大疾病吧?」
「沒有。」他連忙搖頭,「你不要胡思亂想?只不過——媽說,她不喜歡這家醫院。」
可這是台北前幾大的醫院,心臟科也還算小有名氣,為什麼……
「她說,她若真要動手術,也要自己信得過的人替她操刀,要死她也要死在自己人的手裡。」
唐明月有半刻不能理解他的話,然後,她的腦袋轟了一聲。
「媽要轉去靜心?!」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問。
唐千傳歎了長長的一口氣,然後點點頭。
她很明白只要是母親所堅持的,很少人能夠打消她的念頭,但是……她想起了連詠雯的話,難道她眼楊浩築的緣分真的未盡嗎?
她遲疑的腳步緩緩朝著母親的病房移動。
「媽!」
半臥在病床上,鼻子還罩著呼吸器的陳彩萍看到進門的女兒,沒給她什麼好臉色,逕自將眼睛給閉上。
「明月,你來了啊!」在一旁忙碌的整理著東西的人是她的越南籍大嫂盧燕。
「是啊!大嫂,好久不見,」唐明月微點了下頭,堅持的走到陳彩萍的面前,「媽!」
陳彩萍不是很情願的張開了眼。
「你還好吧?」
「暫時死不了。」她雖然躺在病楊,但說出來的話依然很犀利。
她的另一半在明月三歲時就走了,什麼也沒留下,就留下唐千傳、唐明月兄妹倆給她。
她含辛茹苦的把他們給拉拔大,她不能軟弱,畢竟不堅持,她可能連自己和一雙兒女都養不活。
好不容易,辛苦了大半輩子,孩子大了,兒子結了婚,女兒也有個好歸宿,還是個「先生娘」,她也算可以放下心了。
誰知道,女兒結婚不到一年就離了婚,而且就連個理由也交代不清楚,更絕的是接連幾年都不回家看她一面。
唐明月的婚姻結束得如此草率,讓她臉面無光不要緊,反正她一向也不看重這個,重要的是,女兒竟然一點都沒把她這個老的給放在眼裡,就連腿瘸了這事也跟她交代得不清不楚。
單憑這些,她便氣得不想跟她說話。
「這家醫院的醫師不錯,我們……」
「我不要在這裡。」陳彩萍根本就沒有給女兒說完話的機會,「我要去給自己的女婿看。」
「媽,我已經離婚了。」
「離婚是你在說的,」她動了氣,「我可沒說。你結婚時,我同意,你離婚當然也得我說了算。
「可是,媽……」
「不然,我回家去,我乾脆手術不要做了,反正我也是老廢物一個,早死早超生,讓你清靜點。」
母親這個樣子還真是有理說不清,為了怕她的心臟出意外,所以唐明月忍下了衝動。
現在病人最大,縱使她再心不甘情不願,她也得依著母親的意思走,而且她早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她的。
「好。」她歎了口氣,「你別生氣,你要轉院就轉院,全都由著你,好不好?」
陳彩萍的反應是將頭給撇到另外一邊去,不再看她。
唐明月無奈的轉身離開了病房。
「手續辦好了嗎?」才出病房她便看見迎面走回來的大哥。
唐千傳手拿著資料點了點頭,「辦是辦好了,只不過……」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不解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他看了妹妹一眼,「老實說,媽現在的狀況實在不適合轉院,可是因為媽很堅持,所以我們才……」
「這個我知道。」她柔聲打斷了兄長自責的話語,「媽堅持要做的事,我們很難說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