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她,她一點也不麻煩:告訴她,他愛死她這天底下最大的麻煩精;告訴她,一定要告訴她,他對她的愛,不必試,不必問,已太深太深、太重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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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
冰兒費力地和一陣昏眩黑暗對抗掙扎,終於掙脫出那個漩渦似轉個不停、令她昏眩窒息的黑洞,緩緩睜開一雙美目來。
「小姐醒了!小姐終於醒了!」
悅兒欣喜激動地大聲叫嚷著。
「小玉、珠碧,你們快去請老爺和老太夫人來,說小姐醒了。」
冰兒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是全然陌生的環境。她晃晃腦袋瓜,晃掉最後一絲昏眩,聲音有些沙啞地問: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會在這兒?」
悅兒張大眼,似乎聽到非常怪異的問題,趕忙急聲道:
「小姐,這兒是楚府你的香閨呀!你是不是還有些不舒服?悅兒馬上去給你請大夫來。」
「大夫?我好端端的請什麼大夫!你說你叫什麼來的?我該認識你嗎?你還口口聲聲喚我小姐,喚得那麼親熱?」
冰兒這麼一說,把悅兒嚇得雙目睜得更圓更大了。她受不住嚇的一急就急出滿眶淚水,急哭了。
「小姐,你別嚇悅兒,我是你的貼身丫鬟悅兒呀!你怎麼連悅兒也不認得了?」
「唉……你怎麼說哭就哭?有話好說嘛!」
雖同是姑娘家,冰兒可也見不得人家哭。再說,自己的貼身女婢明明是小綠,幾時變成什麼悅兒來的。又幾時見過傲冰堡的女婢動不動就哭得唏哩嘩啦,真是的!
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香閨裡又突然冒出一大票人來。先是一名身穿華服,雍容慈藹福態貴氣的老太太,被三、五名女婢攙扶著來到床邊,一見著冰兒就拉著她的小手,焦急擔憂地嚷:
「江秋,我的寶貝孫女,你可醒來了。你可知你逃家多少天,袓母我就擔足了多少天的心?我己教訓過你爹了,既然你不喜歡新科狀元袁公子,那就別執意非要逼著把你許配給他。免得再次把你逼走了,看他打哪兒去找回個唯一僅有的寶貝孫女來還我。」
楚老太夫人疼愛憐惜得直把冰兒瞧個夠。又是摸摸她的臉頰,又是握握她的小手,直瞧得一顆心仍沒能放下來,又急聲吩咐道:
「悅兒,多熬些參湯給小姐喝,瞧她這幾天下來又瘦了不少。你一個人如果忙不過來,就讓小蘋過來一起伺候小姐,我那兒有小玉和珠碧就夠了。」
「不用了,嗯……袓……我的意思是我好端端的,有悅兒伺候就夠了。」
眼前這老太太好生慈藹可親,自幼便失去娘,由不苟言笑的閻傲撫育長大成人的冰兒,一見她就喜歡。可這「袓母」二字,硬是不好意思叫出口。再說,這節骨眼有一個愛哭的悅兒已很麻煩,再弄個什麼小蘋來的,那還得了。
冰兒這頭才剛拒絕完楚老太夫人的一番好意,又來了位長得威嚴挺拔,相貌堂皇,眼神睿智含威的男子,身旁還跟了兩名家丁。不必問,冰兒已猜到他就是楚老爺。果然此人才站定便有話說:
「江秋,爹知道你還在為袁公子那門親事生氣。爹派去找你的莊護院和孫護院說,你死命掙扎又踢又咬就是不肯跟他們回來,他們迫於無奈只好用迷魂帕把你迷昏了,所以你才會足足昏睡了兩天。」
楚老爺楚荊平不怒而威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絲憐惜疼愛。江秋向來秀氣斯文,幾曾聽過或見過她又踢又咬,自是恨死他這做爹的,才會連家也不肯回。他清清喉嚨,語氣不自覺又軟了幾分。
「其實,爹還不全都是為你好。想那城裡第一大財主秦天霸的二公子秦琥,成日只曉得吃喝嫖賭不務正業,三番兩次上門來糾纏不說,還擺明了要強娶。若爹不搶先把你許配給袁公子,何以杜絕秦公子的迫婚。再說,袁公子堂堂一名新科狀元,人品相貌才學樣樣出類拔萃……」
楚老爺的話還末說完,便教拚命朝他使眼色清喉嚨的楚老太夫人截斷搶著道:
「荊平,江秋才剛醒來,你別沒事淨提什麼袁公子、秦公子,那些個她現在最不受聽的話。我看江秋身子骨還挺虛弱的,咱們大伙全先過下,讓她自個兒好好休息靜養。悅兒,你好好伺候照顧小姐,我那兒還有些上好的人參,待會兒我讓小蘋拿去廚房,熬了送過來給小姐喝。」
「是,奴婢遵命。但……老太夫人,小姐她……她……」
悅兒支支吾吾,眼角邊還閃著些許淚光,是剛才被冰兒嚇出來的。但她一個奴婢,哪敢在老爺和老太夫人面前多話。只能忍著到口的話,目送走全部的人離開後,再獨自面對她那似乎有點不太對勁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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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這是你最愛吃的冰鎮酸梅糕和八寶涼粉,以往總要悅兒催促廚房的崔大嬤做來解解饞,怎地現在連一口也不想嘗?」
悅兒瞧小姐絲毫未動,毫無食慾,趕緊以最快的速度把桌上的甜點收了。
這兩天來,伺候小姐已成了她最害怕、最膽戰心驚的事。什麼都不對,小姐像突然轉性變了個完全不同的人似的,怎麼伺候就怎麼不對,發起脾氣來更是以往從沒見過的。
「既然小姐不想吃甜點,那就刺繡、作畫、要不彈琴可好?小姐你最愛用月琴彈那首『西江月』,悅兒這就去把你那把月琴拿來。」
悅兒轉身就要去拿琴,生怕伺候得不周到,小姐又要怪罪發脾氣。
「彈彈琴也好,這種千金小姐,錦衣玉食綾羅綢緞卻半點動彈不得,喘不過氣來的日子,真教人悶得慌,一點也不好玩兒。悅兒,你就拿把胡琴來,我彈首輕快的『江南小調』解解悶,也好過坐在這兒發呆。」
胡琴?悅兒猛地煞住腳,睜大了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怎麼啦!又什麼地方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