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竟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相似到楚府上上下下的人全分辨不出,連杜公子和天天伺候在她身邊多年的悅兒,甚至連爹爹和祖母都分辨不出來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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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一眼便愛上穆大嬸住的這排小竹屋,一如穆大嬸一見長得如花似玉,秀麗娉婷的江秋便歡喜得什麼似的。
這排小竹屋共有三座,是穆大叔生前搭蓋的,不用一片瓦,不用一塊磚,完全用竹子搭蓋成的。它背山旁依著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屋外圍著一圈竹籬,竹籬裡有一排花圃,種滿萬紫嫣紅的花朵。
「楚姑娘,自從穆大叔過世,小女出嫁,阿擎又去城裡當差後,這排竹屋就只剩下我這老太婆一人住了,其餘兩座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你儘管放心在這兒住下,我才歡喜巴不得有人作伴呢。」
穆大嬸熱心的張羅這,招呼那的,見著久未回來的杜擎已是歡欣莫名,再和江秋聊上一晚的話,己幾乎把她當女兒看了。當然,她這老太婆就是肚子再爭氣,可也生不出如此貌若天仙,有著沉魚落雁般容顏的美麗女兒。想她那已為人婦的女兒貞雪,就和她一個模子印出來般,只在笑起來時還差強人意過得去,要說「姿色美貌」,那還真是在見過楚姑娘後,才當真明白這四個字。也難怪她會被逼婚逃家,這一想,也就更同情疼惜喜歡起她來了。
「穆大嬸,剛才你說平日就靠著做些刺繡女紅,和編織一些竹編的手工藝品,拿到城裡去賣了以維持生計。如果你不嫌江秋在這兒打擾你平靜的生活,江秋對刺繡女紅還頗有心得,至於手工藝品就得麻煩穆大嬸耐心賜教一番了。」
「頗有心得」根本是江秋太謙虛的說法。其實,她只要一看一摸布料,即刻能分辨出絲、羅、綢、絹,還能即刻道出是嘉興的花綢、素綢、緩綢,抑或是蘇州的秋羅、花羅、素羅。至於她精湛出色神乎其技的繡藝,更足以媲美最負盛名的京繡、顧繡、或蘇繡。
「楚姑娘,如果你覺得這兒的生活太過平淡無趣,下回我來時幫你帶些紙墨硯台,可供你習字作畫,再帶一把月琴或古箏供你消遣打發時間可好?」
杜擎的關懷備至和體貼入微,毫不保留地展現在他整晚帶笑、目光直跟著她打轉,俊逸清朗的臉上。
江秋嬌羞地點頭,臉上飛起一抹酡紅。
穆大嬸不笨,早看出這對小兒女相互傾心愛慕,再多看一眼,就更加確定,愈看愈喜歡,笑得眉目全彎成一條線了。
幾天後,杜擎得回京裡當差去了。他走後的日子,江秋倒也過得滿適應的。更早已愛上竹林裡,晨間山嵐吐霧,向晚紅霞絢爛,幻化多變的美景。常看著美景,想著他,就發傻發呆掉一個大白天。
這天,她幫穆大嬸編織完半打籃後,又來到竹林裡,正是夕陽西照,紅霞滿天的向晚時分。
她深吸口氣,貪婪目不暇給地掬起這瞬間,卻美得教人忍不住歎息,捨不得眨眼的美麗景致。正兀自瞧得出神,又想悄然在心底將杜公子好好細細想過一遍時,卻猛然被一邊竄出來的高大人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冰兒!果真是你!幸虧你好端端安然無恙,否則浩哥哥真會被你莫名無故的失蹤,折磨焦急得坐立寢食難安,活活擔心掉半條命!」
已被擔憂焦灼折磨得滿臉憔悴的柳浩,狂喊的聲音裡,儘是淚意和激動地緊緊抓住江秋的手,再也不肯放開她。
「唉……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冰兒,我……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快放開我!」
江秋被嚇白了一張臉,一顆心砰砰跳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你說什麼?冰兒!你不認得浩哥哥了?別再頑皮別再胡鬧了!浩哥哥保證以後絕口不再提你是天底下最大的麻煩精這檔事,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如果你還不信,還要問,還要試,浩哥哥現在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浩哥哥心裡早就又深又重裝滿你,再也容不下別人,只有你,知道嗎?」
柳浩瞧江秋美麗的臉蛋上全是驚惶茫然,不似裝出來的,就更加心疼焦灼,一顆心全揪起來地狂嚷,怎麼也要她跟他走。
「這位公子,你快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我真是否認識你……」
江秋雖被嚇壞了地拚命掙扎狂嚷,但亦同時被柳浩眼中那抹強烈撼人的深情和焦灼,深深撼動了。誰是冰兒?冰兒是誰?是哪家的姑娘教這位公子對她用情那樣深,那樣疑?
就在他們嚷嚷叫叫,拉拉扯扯,一個非要她跟他走,一個拚命掙扎,簡直有理說不清地糾纏在一塊兒時,一條人影飛快大聲狂喝地竄過來。
「誰膽敢對楚姑娘無理!」杜擎聲影剛到,二話不說,已和柳浩打將起來。一時間,刀光劍影,林鳥驚飛,兩人風馳電掣般打得天地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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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裡從來沒這般熱鬧過。
日子向來過得太平淡安靜的穆大嬸,張羅了滿滿一桌子豐盛的菜餚,雞、鴨、魚、肉一樣也不少。雞鴨是自個後院養的,魚是用幾個竹籃子在市集裡換來的,壇燜肉是自個燜的,連羊肚羔面的面都是自個搓拉出來的,當然還少不得搬出自個釀造的酒助興。簡直豐盛得像在吃年夜飯。
「真個是不打不相識,我說你們三位年輕人,還真是有緣才會共聚一堂,在我穆大嬸的竹屋裡一塊吃頓飯。」
穆大嬸才巴不得天天有人讓她這老太婆忙進忙出的。
說起來還不都得怪她那死鬼夫君穆大叔去得早,否則她又何需晚景雖算不得淒涼,卻也挺孤單的。害她常連個說話的對象也找不著,只好同後院的雞鴨講,反正只要有人聽她這老太婆嘮叨便算了,哪能像現在這般熱鬧。
「杜公子,你說親眼瞧見冰兒好端端的在楚府裡。我想她一定是焦急萬分,卻又百口莫辯,有理說不清的被楚府上上下下誤認為是楚姑娘。一如方才在竹林裡我硬是把楚姑娘錯當是冰兒,冒犯之處還請楚姑娘多多包涵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