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上網進入紫色的光聊天室沒多久就認識他了,算算也快半年了吧,不過他很神秘,不太說他私人的事,反正我說的永遠比他多,也沒差了。
果然,我一進去就看到他,而他永遠不會先跟我打招呼,於是我就點他的名字和他密談。
「神奇的傑克,安安。」
好一會兒,他才說:「小星星,你好。」
「告訴你一件氣人的事。」因為我們太熟了,熟到發爛,所以很敷衍地寒暄之後,我就不囉嗦,直接進入主題。
「什麼?」
「今天那個沒品的林七央竟然ㄍㄚ上我了。」
「什麼是ㄍㄚ?還有林七央是誰?」
「ㄍㄚ的意思就是找我挑釁。你是不是歐吉桑啊,怎麼我講話你都聽不懂?」我一邊抱怨一邊打。「林七央就是我跟你提過跟我很不對盤的那個外科醫師。」
「喔,Isee。」他表示「了」,他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愛ㄉㄠ英文。「他怎樣ㄍㄚ你,說來聽聽?」
「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沒辦法!我向來只會短話長說,這時,有「騎螞蟻飆車」和「蟑螂養大滴」想要跟我對談,可是我沒空理他們,但基於禮貌,我還是跟他們安安。
「話說我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無緣無故跑來坐在我面前,你想他這麼白目我還吃得下飯嗎?」事實上我倒是把我的份和老師的排骨一併干光,
還順便喝了那盒鮮奶。
「你是說你中午被氣得沒吃飯?」
「差不多那樣啦,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整了他。」
「說來聽聽。」
於是我就把暗思偷竹的事說給他聽。
「暗思偷竹就是俺是頭豬,暗思倫春竹就是俺是頭蠢豬,你看,他不是山東人一定不了的啦!嘻嘻嘻!」
「你真是壞透了。」他打道。
「惡馬還要惡人騎耶。」
「你是說那個醫師是惡馬?這個比喻不太妙耶?」
「管他妙不妙。結果我到開刀房,又被校長問了很多問題,不過我當然都答對了,可是那陰魂不散又跟蹤我,我想他八成暗戀我,而且搞不好是個死偷克。」
這時「騎螞蟻飆車」和「蟑螂養大滴」也問我在不在,他們很白耶,有眼睛不會看喔?我不在的話名字還會在嗎?
他們看我不理他們,倒也知情識趣:「既然你在忙,我就不打擾你ㄉ,881。」然後轉去尋覓其他昆蟲類,跟著還有新加入的「憂鬱晴天」、「解放君」、「暴走的內褲」和「外星垃圾車」。
「你在忙ㄇ?」解放君問我。
「嗯。」
「我覺得這樣不大好,你這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
哇咧,覺得不好不會去找別人喔?我可沒強迫他來理,我於是建議他去找「暴走的內褲」,讓他倆可以彼此找到歸宿,順便重拾做為一個人類的基本羞恥心。
「可是我比較喜歡跟你聊,而且暴走的內褲是男的。」
奇怪,我都還沒跟他聊什麼,他幹嘛喜歡跟我聊?而且他既然要解放還會在乎對方是XX還是XY嗎?
「外星的垃圾車」則纏著我,要我傾倒心靈的垃圾以填飽他空虛的肚子,我就跟他說我都有做資源回收,粉環保ㄉ,目前暫無垃圾,明天也不會有,以後也都不會有,請他一百年後再來找我撿骨。
至於「憂鬱的晴天」,我想就沒什麼好說了,晴天都要憂鬱了,雨天豈不是要自殺?搞半天人不是我殺的,警察還以為我是頭號嫌疑犯,只因為遺書中透露出我在某年某月某天某時曾經與他在茫茫無際的網海邂逅過?
而我的朋友「神奇的傑克」卻在電腦那端沉默良久,害得我必須學「解放君」問他還在不在?
「你會不會想太多?」
「啥?」聊天室最大的缺點就是,跟太多人聊天以後常常忘記上一個話題。
「你說他是stoker?」
「這我也不是很確定,還有待觀察,反正日久見人心。但是無論如何,他送了一罐腰果給我。」
「很好啊!他可能看你可愛,想討好你,跟你做好朋友。」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不過你又沒見過我,怎麼知道我可不可愛?」
「你自己不是常這麼說?」
「錯!我只是引述別人的話。對了,今天我把鼻說他同事的女兒說我長得很像松浦亞彌耶!」
「松浦亞彌是誰?」
「就是日本的早安甜心啊……算了,說這麼多你也不會懂。」誰叫他是歐吉桑。
「我知道你很可愛就是了,我起碼聽過五百次以上。」
「錯了,是看過,不是聽過。」
「這有差嗎?」
「當然,我的聲音這麼好聽……就像……賽蓮的歌聲。」
他又停了一下。「不太像吧?」
「你又知道了?」
「直覺。」
「你聽過賽蓮唱歌嗎?」
「沒聽過,聽過的話我還會在這裡嗎?」
「說的也是,那你相信有紫色的光嗎?」
「在夢中啊。」
「夢在哪裡?」
「在我們之間。」
「賓果!」
同樣的對話已經看過好多次,我卻依然愛極這句話,他相信我的夢,所以才能讓我跟他說一些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的話。其實在網路上虛多於實,會講好聽話的人也不在少數,可是只有很少很少的人能夠真正打動你的心,能夠一起分享別人都無法介入的特殊親密感,當彼此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然後呢?」
「什麼?」
「你不是說你今天發生氣人的事?難道你討厭那個醫師送你禮物?禮物是無罪的。」
「不要叫那個醫師,就叫他爛人可以了。那禮物雖是無罪,可是送禮背後的動機真正令人髮指,猶如阿鼻叫喚、秋霜烈日、危急存亡、盤根錯節、魑魅魍魎、蛇虺蠱毒瘴癘般令人深惡痛絕。」
「有那麼嚴重嗎?」
「當然!你知道那腰果罐裡裝什麼嗎?」
「腰果罐裡當然裝腰果,難不成裝葡萄乾?」
「比那更惡劣百倍!」
「難道是……酸掉的葡萄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