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參加聯誼是因為我覺得過程幼稚可笑,而青蛙覺得怎樣我不知道,不過,在專四那一年,班長舉辦了一次大型聯誼,她要求全班共襄盛舉,不要在專科生涯留白,或許是離別在即,全班都很捧場。
那一次的聯誼,是跟中XXX學校辦的,恕我無法說出全名,因為怕他們有損校譽,令學校蒙羞。他們的主辦人叫土狗,他帶領之下的一群狗輩,以千軍萬馬之姿橫掃女孩子千辛萬苦烤好的肉,一不幫忙、二不收拾、三不留余肉,完全唯狗男人獨尊。吃飽喝足後,大聲咆哮於原野樂園裡展現他們的獸性。散會時,只見其中一個男生猛追著班上同學的背影,猶如瓊瑤劇中男主角般伸直單臂,嘶聲吶喊著:「同學!你剛剛喝的飲料十塊錢還沒給我!」
夠了!野蠻又不體貼、長相抱歉、身材不及格外加小器,這群中XXX學校的男生,想當然耳,被列入本班的終生拒絕往來戶之中。
唯一的一次聯誼,證明了幻滅就是成長的開始,同學們開始準備護士執照的考試。幾個月如火如荼地拚命換來百分之九十七的錄取率,這樣的成績帶來喜悅,可是緊接著春天來臨,到醫院實習的日子逼近,代表我們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就要結束,有生以來最寒冷的春天,即將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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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好,實習生就是要將面子擺在地上給人家踩,從實習開始你們要忘記自己是一個人,醫生的話是對的、學姐的話是對的、老師當然更是對的,只有你們是沒有尊嚴的。記住,千錯萬錯都是你們的錯,你們必須打不還手、罵不回口……」
聽著濃妝艷抹的實習組老師,用那張血盆大口說著不是人說的話,內心真的沒有反駁的衝動,有的只是對未知的恐懼,因為這一站,要去手術房。
從專四的五月起到隔年五月,整整一年十二個月分成十二站,必須到醫院不同的單位去實習,同學十人一組分散到不同的醫院,能夠度過非人的一年,才能夠領到畢業證書順利畢業。而我,這是第三站,在一家超大型教學醫院的手術房。
學姐留下來的傳說:即使在水深火熱的醫院當中,也有所謂的恐怖指數,正如同地獄也有分等級,而這家醫院的手術室,無疑是第十八層的地獄。
「裡面有十間手術房,一個同學一間,是生是死我也顧不了你們,好自為之。」
老師拋下這麼不負責任的一句話後,就瀟灑地帶著另一套衣服離開了;這是她的習慣,上、下班要穿不同的衣服,不知道穿給誰看?
手術室的門,像一隻不懷好意的巨獸,正等著將我們吞噬,可悲的是,我們還必須自動自發地投身其中。
「小星星,我好怕喔。」麻美握著我的手,手心很涼,還冒汗,大概是冷氣太強了。
「別怕……」我的安慰自然有點發抖。不是我愛說,手術室的冷氣實在太強了,加上冷冰冰的銀色金屬,分不清鐵還是血的氣味,教人不發抖也難。
「小星星,你分在骨科嘛,運氣還不錯呢,骨科的主治醫生人稱校長耶,最照顧學生了。」鳥兒說。
「怎、怎麼照顧?」
「學姐說,他每次開刀都會給學生機會教育,然後邊教邊問。」
媽啦!
「問、問什麼呢?」
「當然是一些有關骨骼、肌肉的問題啊。」
天!骨骼、肌肉?那專一專二念的解剖學早八百年我就還給老師了。
「不過,你可能有點衰耶。」鳥兒又說。
「衰什麼?」我的手心也開始出汗。
「聽上一站的講,你那間刷手的學姐是個冰山美女,最討厭漂亮的學妹,另一個流動學姐本來還不錯,可惜上個禮拜被未婚夫退婚了。」
一間手術室,至少配兩個護士,刷手指的是上刀遞器械給醫生的,流動顧名思義則是在外徘徊,看看手術台有什麼需要做補充的。
一般手術房開刀稱為上刀,手術結束就叫下刀。
而我們實習學生沒那麼快當刷手上刀,只是在旁邊看著學習而已。
「那我豈不是很慘?」
「沒辦法,不過你那間的醫生真是很慈祥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鳥兒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是啊,聽說我那房的醫生很凶,還會甩器械,平均一個月氣走兩個護士,有一次學姐拿錯手術刀,他一下子甩過來,學姐手就被割傷了。」麻美抖得更厲害了。
「還有我那房,醫生有名的色,沒有一個女性逃得過他的魔爪。」呱呱害怕地說,雙手環胸,一副誓死維護貞節貌。她說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留給她未來的老公摸的,她很有商家的精神,懂得為消費者保障權益。
我看著呱呱,心裡覺得她實在很安全,除非那醫生飢不擇食到連豆乾也很愛吃,否則她應該不會危險。不過我真的沒有心情安慰她,因為我的心實在很沉重,我已經一腳踏進巨獸的嘴裡,只差還沒有到達它的胃袋被它腐蝕而已。
望著接下來一個月屬於我的門,生平的頭一次,我踽踽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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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好。」我很恭敬地向葉珣學姐問好。俗語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惜剛被負心漢拋棄的學姐看不見我的禮貌與乖巧,聽說她三十歲了,難怪她心情不好。
我只好再跟刷手的文宜學姐問好,她冷冷地嗯了一聲,便不理會我,不愧是冰山美人。
連續碰了軟硬兩個釘子,我也無話可說,只好默默地站在牆角,像一抹陰影,如果沒有人注意到我,或者我可以假裝壁畫,直接混過一天。
「學妹,還呆在那裡做什麼?不會過來幫忙嗎?」葉珣學姐拔尖的聲音有些刺耳,但我當然如聆聖旨,快步跑到她的身邊,雖然我沒有受過軍事訓練,但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我倒也不敢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