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賽搖搖頭,收回視線回望樹梢。
「宮姑娘,你覺不覺得頭頭有點不對勁?」
「嗯,可她不肯說。」宮儀柔順點頭。
「孫儔也是。明明他知道些什麼,但無論我軟硬兼施如何逼供,他都不肯多說一句。唉,真教人頭疼啊!」馮賽歎了口氣又道:「才不過短短數月間,變化竟已如此大。」
「是啊。」宮儀輕輕抬頭,順著他的眼光望去,看到」輪明月悄然地高掛天空,而夜色早已昏暗……
靜靜地,他們誰也未再開口說話,只是互相陪伴著欣賞月色。
※ ※ ※ ※ ※
怎麼辦?已卸下的責任現又被迫承擔,然而她卻無力再去扛起這裡一常沉重的擔子,她知道一旦恢復寨主的身份,與完顏烈的對立便無可避免。他是滅寨的仇人啊,可她殺了他一次,她已經沒有勇氣再面對第二次了……
她知道只要自己在這裡一天,就必須不斷面臨兩難的困境……她好想逃,只要逃走了,就可以不用面對這些事,她可以放棄一切跟著完顏烈。只是,她逃得了嗎?她真可以安心地跟著他嗎?她又對得起這群關心她的人嗎?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她煩得要命的當時,孫儔輕敲著門。「頭頭?你醒著嗎?」
「進來吧。」她整理一下思緒,面無表情地面對他。
「頭頭,我給你熬了湯。」孫儔小心翼翼地端著湯進來,他走到床邊交給她:「小心燙哦。」
李涓瞪著湯沒有接手,她懷疑地問:「這……不會又是壯陽湯吧!」
「不是,不是啦!現在的狀況跟當時不一樣嘛,你現在是受傷身子虛,那時是發花癡……呃,不是……是……是……那個……呃……」孫儔說得結結巴巴,聽到李涓耳裡真不是滋味。
「我跟那個人的事……你說了嗎?」李涓沉聲問。
「沒啦,我才沒這麼嘴碎咧,我跟你說哦,頭頭,我可什麼話也沒多講。」孫儔保證道,端著湯又催促道:「快喝快喝,湯冷了就苦啦!」
「你不會又想害我吧?」李涓依舊瞪著湯,沒敢喝。
「又?」孫儔抓抓頭。「我什麼時候害過你了?」
李涓決定把事實真相告訴他,並非要讓他內疚,可也要他知道事由他惹起,他得負一半責任,好歹也該為她守密。「要不是你當時熬的那鍋湯,我今日也不會這麼淒慘了……」
李涓於是將前因後果對他概略描述了一遍,見他變了臉色,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她搖搖頭。「這件事既已發生,再追究誰對誰錯已無濟於事,但我希望你記得,此事是你引發的,所以你有責任替我保守秘密。」
「頭頭!」孫儔「碰」一聲跪在她跟前,紅著眼拚命磕頭:「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
「別說了,發生這樣的事我並不怪你,只是……我的立場很為難,我……無法對那個人下手,不,應該說我已報過仇,所以……我不打算再繼續了,只是……唉!現下我也很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李涓阻止他繼續磕頭,拉起他。
「此事關係重大,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不管對誰都不能透露半句,知道嗎?」李涓厲聲交代。
「我懂輕重的,頭頭你放心,我一句話也不會多說。」孫儔滿臉愧色又問:「現下頭頭你可有打算?」
「原本我打算拋棄仇恨跟隨那個人了,可是……」
「啊?你是說……你是說我們救錯了?可是你渾身是傷……這太……」他傻眼。
「不,我的傷不是他打的,而是……」李涓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他聽。聽完,但見他頻頻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所以頭頭你算已經報過仇了,只是……我怕咱寨裡的人不可能放他干休。」
「這也是我擔心的,我夾在中間很為難,又不能責之不理……」
「唉……」連他都覺得頭大了,更何況左右為難的李涓。
「頭頭,不管怎麼說我都支持你啦,就算你選擇跟那個蠻……呃,女真人遠走高飛,我也會支持你。」誰叫他捅這麼大的樓子呢?活讓他要收拾殘局。
「未來會怎麼樣還不知道,現下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李涓歎氣。
「嗯。」孫儔也無話可說,端起藥給她。「喝吧,頭頭,這湯專補虛氣,我發誓從今以後不會再亂熬東西給你吃了,所以你儘管放心。」
「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了。」含著無奈的笑,李涓爽快地將湯一口氣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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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懦弱無能、只知玩樂享受的哀宗,完顏烈心下真是無限感慨。
每日哀宗總借許多瑣事將他召進宮來,明為有事商議,實則假借理由收監視之效。完顏烈很明白,哀宗召見他只是想確保他會乖乖赴蒙當人質,不是真心想找他共商大事。
對哀宗而言,他只是他的保命符,他當然怕他私下潛逃出京,所以得牢牢看好他,為此完顏烈十分憤怒。但就算他心中不快,他仍盡忠盡責地守著本份不敢隨意出京,就算他急著找李涓,也忍下衝動,派人四處探訪,再伺機行動。
應付膚淺的哀宗飲酒作樂是件痛苦的事,但應付那個貪婪自大又高傲的自在夫人才是最痛苦、最讓人無法忍受的事了。
但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子——自在夫人才一落坐,週遭立即蜂擁圍上一群企圖攀權附貴的官人,一句又一句噁心又奉承的諂媚言詞競賽般響起,聽得完顏烈幾乎作嘔,被高捧的自在夫人仰頭嬌笑。
「皇上,微臣昨日受了點風寒,今頭疼不休,能否先行告退?」完顏烈斂眉,一臉寒氣,就算不作假也很像生病了。「哎呀,翼王爺真是的,夫人我才進宮你就要走啦?」典型的嬌貴女子該有的狂妄語氣。
「還請夫人見諒。」完顏烈勉強作態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