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傾國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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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父母的漠不關心,納蘭夢顏早已習慣。她早已不再像小時候會追著身旁的女官們,纏問她們為何父母總是不願來看她。她早已明白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她早已學會忘記她也有父母,而忙碌的生活也的確使她無瑕在意此事。

  基於皇朝延續的考量,即使納蘭康平並不滿意這個繼承人,納蘭夢顏仍然自五歲起便開始接受最嚴格的教育,預備如有一天需要由她接掌帝位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

  舉凡天文地理、文史詩詞、琴棋書畫、藝術舞蹈,納蘭夢顏均有專任的教授指導,務期能令她樣樣通。

  當然,最重要的皇家禮儀更是不可缺少的訓練。另外,從她滿十歲的那一天起,「帝王心術」亦排進了她那滿得不能再滿的課程表裡。

  一樣重得令人喘不過氣的壓力豈是一般小孩所能承受的,也難怪歷代君王總有一些奇特的怪癖。甚至在登基後想起自己小時候所受到的嚴格管束及恐怖教育,頓覺一股積壓多年的憤懣急於宣洩,而犯下了種種令人髮指的罪行。

  所幸,納蘭夢顏天資穎悟,幾乎樣樣課程都達到了教授要求的水平。或許是她比利一般小孩早熟吧!對文學了藝術的感受力更是不凡。因此,在學習方面她受到所有指導她的教授一致的讚揚。

  負責指導她歷史的梁之儀,是蘭奧帝國首屈一指的歷史學家。原本並不願意應聘任皇女的教授,但在指導她過後,他曾經感慨萬分地說了一段話。「原本以為擔任皇裔的教授,必得忍受她的驕縱無常,沒想到這位皇女乖巧聰明地令人心疼,只可惜她那對美麗的眸子總是沒什麼神采,彷彿對一切都無所謂似的。」

  的確,即使現在的納蘭夢顏是走在她最喜愛的擁梅徑上,對帶著一圈湖綠的藍眸依舊是空幽幽地,不見一絲十歲小女孩該有的愛嬌神采。

  在納蘭夢顏繁重的課程表上,唯一的休閒時間只有每日午膳過後的一小時,她總是利用這一小時到憶梅園漫遊。

  歷代帝君的繼承人在幼年時總會有幾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貴族子弟兗當玩伴,但納蘭夢顏卻從來沒有這類朋友。她的父母彷彿決定將她冷凍在東宮,永遠不讓外人知曉她的存在似的。

  沒有關愛她的父母,沒有和她玩耍的朋友,只有教師與教養女官負責她的教育也生活起居。這樣的生活,她早已習慣。

  她揚起一張長大後必會令所有男人六神無主的細緻容顏,輕輕地拍了拍手,一隻灰白色的鴿子應聲自天空中飛下來,停駐在好纖細的肩頭。「梅吻。」她輕柔地撫著它,揚起了一抹極少對人展顏的甜美微笑。這只鴿子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是在「思梅湖」邊發現它的,它倒在草叢裡,翅膀粘著血,一雙黑眼睛閃著痛苦的光芒。

  她救了它,細心地為它清理傷口、上藥、包紮,然後用樹枝及雜草替它築了個巢。

  之後的幾天,她每天都會去察看它的傷勢,待它傷口一好,她便替它拆了繃帶。

  她並未預期自己會再見到這只鴿子。直到隔日在擁梅徑散步時,它飛到她肩上,黑眼珠骨碌碌地盯著她。之後的每一天,它都會像這般停駐在她肩頭。於是納蘭夢顏知道,她有了第一個朋友。叫它「梅吻」。

  「梅吻,」她清柔的聲音像一陣微風。「你今天想去哪裡呢!望梅台好不好,那兒可以看見整個思梅湖喔。」

  梅吻只是更偎近她瑩潤的頸項,看樣子並不反對她的建議。

  「好,就去望梅台。」

  正欲舉步的納蘭夢顏身後一陣急促慌亂的聲音吸引住了,她微微一征,緩緩地回頭。

  「公主,公主。」負責教養的女官--春晨夫人穿著一身湖綠色的長袍,呼吸急促,臉色蒼白。

  納蘭夢顏靜靜地望著這個體態略嫌豐滿的首席女官。

  「公主,你必須快跟我走。」

  「我的休息時間過了嗎?」她語氣聽不出一絲失望或遺憾,但停在她肩上的梅吻卻感到一陣輕微的震顫。

  「不是的,公主。」春晨夫人的表情嚴肅,語聲則是微微發顫,「首都發生政變了,許多權貴的住宅都被燒燬,貴族也都被抓走,聽說軍隊正朝皇宮來。」

  「政變嗎?」納蘭夢顏輕輕詢問,絲毫無害怕或驚慌之意,「尋麼父皇和母后呢?」

  「他們準備馬上搭皇家艦艇出宮。我們快走吧,公主。快起飛了。」原想衝口而出「他們或許會不耐煩等你」的春晨夫人急忙閉緊雙唇,硬生生地收回那句傷人的話。

  納蘭夢顏瞥了她尷尬的表情一眼,小小的心靈或許早已知道她下一句話是什麼,但她只是迅速地,跟著春晨夫人跑出梅林。

  「梅吻,」她邊跑步邊對肩上的鴿子說:「或許我們不能再見了。」

  梅吻似乎聽出她的語氣異於平常,更加地偎近她。

  「你快飛走吧!跟著我或許有危險。」

  梅吻只是抗議似地拍拍翅膀,依然停在肩頭,爪子緊抓著她。

  納蘭夢顏感到肩頭一陣痛楚,但她卻明白了梅吻不願離開她的心意,這令她一向平靜的心湖泛起一陣漣漪。

  順著擁梅徑出了這片梅林,納蘭夢顏發現她的歷史教授梁之儀牽著兩匹馬在路口等著。

  「公主,請快上馬。」他用他蒼厚的聲音催促著。

  於是納蘭夢顏帶著梅吻與他共乘一匹馬,跟著春晨夫人則乘上另外一匹。

  「公主,你知道發生會麼事情吧?」

  在兩匹馬全力跑向憶梅園出口時,梁之儀問著坐在他前面的小女孩。

  「政變。」她簡潔地說。

  「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歷史不是早就告訴我們了嗎?再怎麼強盛的朝代也會有滅亡的一天。」她語氣淡然。

  沒錯,這是他教她的。「物極必反是歷史不變法則」,他只是沒想到她竟能以如此角度支看待這件事。一般人在遇到這種事不該是這種異常冷靜的反應,或許正如他所言,她真的對任何事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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