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賀星揚深深地凝住她,不自覺地伸手用衣袖替她拭乾濕潤的臉龐。
「看來你進步很多哦,」她眨眨一雙漂亮的黑眸,「懂得體貼女人了。」
驀然驚覺自己做出此種破天荒的舉動,賀星揚不禁一陣怔忡。
「謝謝你,我要回去了。」紀薰然再次對他微笑。
「你一個人可以回得去嗎?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賀星揚對自己皺眉,他怎麼會提出送她回家的提議?他一向堅持遠離女人的,這個提議實在有違他的哲學。
她搖搖頭,「我有自己的車子,它會帶我回去。」
「你……」他專注地凝視她,「真的沒事了嗎?」
「我很好啊。」她回應著他關注的眸光,保證著,「真的。雖然我剛剛才結束了一段愚蠢的戀情,可是並不表示我得歇斯底里吧?」
「可是你還是難過,不是嗎?」他靜靜地。
紀薰然仰首凝望燦爛的星空一陣子。「是有一點。」她輕聲歎息,「不論再怎麼不值得的感情,要將它收回時難免還是會有一些遺憾。」
賀星揚的心微微一緊,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笨蛋呢?竟會放過如此動人的女子?
「我要收回剛剛那句話。」紀薰然忽然將眸子調向他。
「哪句話?」
「批評你不受女性歡迎的話啊!」她的眼眸閃著調皮的笑意,「其實你人頂好的,應該有很多女人欣賞你吧?」
是有許多女人欣賞他,但可不是因為他「人頂好」的。
「謝謝你的讚美。」他自嘲地扯開一抹笑容。
「不客氣。」她揮揮手,「那麼再見啦。」
紀薰然旋過身子,腳步微微有些踉蹌。
「還是我送你出去吧!」賀星揚搶上去扶住她。
她輕輕掙脫了他,「不用了。」她朝他微微一笑,「你得讓我保有一個女人的自尊呀!」
然後她便毅然決然地邁開步伐,向花園的出口走去。
賀星揚怔怔地凝望著她昂然的背影。一個相當堅強而且自傲的女人──他還有機會見到她嗎?
第二章
紀薰然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的酒量這麼淺。只不過是幾杯威士忌而已,竟然就讓她嘗到了宿醉的滋味。她現在頭痛得讓她只想拿一把錘子好好敲敲自己的腦袋,或許乾脆將它敲碎算了,免得自己還得受此折磨。
「我求求你們,」她哀求著在她腦袋裡工作的小人們,「你們別那麼認真行不行?偶爾也休息一下嘛!」
但他們顯然完全不理會她的懇求,因為她的頭還是痛得像要裂開來一般。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或許喝一杯咖啡吧,據說它有解酒的功效。
紀薰然立刻自床上起身,下床時還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她真的喝太多了。
她腳步微踉地走進廚房,準備為自己煮一壺咖啡。
雖然她對料理一向沒什麼天分,事實上,她貧乏的料理技術連自己都不禁汗顏。但對煮咖啡,她可是有絕對的信心的。凡是品嚐過她親手調製的咖啡的人,此後再去哪裡喝都會覺得索然無味,因為他們再也找不著能煮出和她的咖啡一樣香醇濃郁的人了。
可是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平日對煮咖啡駕輕就熟的她,竟然一下子不小心弄了一地的咖啡豆,一下子被滾燙的咖啡壺給燙傷手。最後她終於宣告放棄,請電腦替她煮一壺。
當濃郁的咖啡香溢滿一室時,她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
她閉上眼,吐了一口長氣。好像沒什麼效果嘛,她的頭還是痛得令她想殺人。
原本打算再喝一杯的她驀地想起太多的咖啡因對身體不好,急忙克制住自己的衝動。
健康清淡的飲食是她堅持的原則。
她瞥了一眼戴在腕上的表──八點四十五!她遲到了。
她從來不遲到的。在軍事指揮中心工作的這幾年來,她一向是准七點起床,然後盥洗、吃早餐、看新聞,准八點出門,八點半到辦公室。數年來如一日,規律得很,別說遲到,甚至連假都沒請過一次。
今天真可說是創紀錄了。
她迅速衝回臥房,換上聯盟軍銀黑相間的英挺軍服,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家門,開車朝星際軍事指揮中心呼嘯而去。
在這匆忙的期間,她卻還是同平常一樣冷靜自持,連一句詛咒的話都沒有。
紀薰然匆忙地走進位於指揮中心第八十層樓的星際情報分析部門,幾乎所有部門的同仁都神色驚異地盯著她。
今天是下紅雨了嗎?他們不自覺地將視線調向窗外。否則那個說話語調嚴肅、做事態度嚴謹的女長官怎麼會遲到?而且比平常晚了四十五分之久。
當他們發現外面一切正常,甚至還陽光普照時,唯一的反應是面面相覷。
紀薰然自然發現他們的神情有異了。她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裡面卻不住呻吟。這下全毀了,她多年來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全完了!而這都要怪她昨晚一時失去理智,喝了過量的酒。
她盡力維持平靜的神情,以一貫的步調走進她專用的辦公室。才一合上門,她立刻全身虛脫地坐倒在她那張金屬製的辦公椅上。
她揉著太陽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第一次上班遲到,她燙傷了手指,她的頭痛欲裂,還有辦公室外她的屬下正在議論紛紛。好一個精彩的早晨!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使她立刻坐正了身子。「進來。」
隨著自動開啟的門,進來的是一個略為豐潤的女人身影,她塗上亮橘色口紅的唇邊泛著笑意。
「紀中校居然也會遲到?」
紀薰然看清是她之後,鬆了一口氣,「別糗我了,莫妮。」
莫妮.海勒威上尉,情報分析部裡專屬於紀薰然的秘書官,也是她的好友。
「就是因為這樣才稀奇啊,」莫妮眨眨她琥珀色的眼眸,「值得好好宣傳一番。」
紀薰然白她一眼,「你可別破壞我辛苦建立的形象。」她驀地一頓,長聲歎息,「其實我的形象也毀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