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人每次來都坐同一個位子,喝同一種酒,唯一與別的客人不同的是,他不多話,也不曾跟楚娘子打情罵俏,說的更明白一點,是他根本無視風騷娘子的存在,縱然她曾多次溫柔嫵媚的為他斟酒,他依然故我,自顧自地喝他的悶酒。
楚清霧對他好奇,不是在那半張神秘的臉孔,而是他的身份,在舞陽開店這些日子以來,還沒有她摸不透的客人,就只有他——
一個令她心顫又好奇的男人!更是一個與她無言較量了三個月的男人。
今天他仍舊一襲灰布長衫,散著一頭亂髮,單獨的在角落喝酒,似乎外界的紛紛擾擾都侵犯不了他的世界。
他到底是誰?
就在楚清霧又對半面人身份萬分疑惑的同時,朝霧店門外,三顆探頭探腦的小腦袋瓜子,也對著那半面人竊竊私語。
「怎麼辦?寨主,右護法今天好像很不高興……」擠在門邊左側一身黑的女孩首先發言。
「黑子!叫你別叫寨主你又叫,叫得我像腦滿腸肥的討債鬼一樣,討厭死了。」中央為首一名男裝打扮的少女秀眉一擰,低嚀一聲,兩顆半月大的瞳眸往黑衣女孩狠狠一瞪。
「對不起,大王。」黑子吐吐舌頭,憋住笑道歉,與一旁另一名白衣女子擠擠眉,互露會心一笑,她這個主子,都快十六了,個性仍像個孩子。「我一時間又忘了,下次一定改進。」
「這還差不多。」男裝女孩先對她翻翻白眼,突然又像洩氣的皮球一樣垮下肩,長長地歎口氣。「哎喲!崖奇到底還要喝多久嘛!我的腳酸死了。」
從她蹲在這門口算起,少說也過了半個時辰,依她超乎常人的沒耐心來說,這可是破天荒的事,她風林兒會憋半個時辰等人,天快塌了!
「可能還要三樽朝露。」她身旁另一個嬌小秀氣的白衣少女,很篤定的向她比出三根手指頭。
「你怎麼知道?」風林兒驚問著,不明白這個女諸葛怎麼連這都知道。
「別那麼吃驚,大王,我不是能未卜先知,而是因為前兩次你要我跟蹤他時發現的慣例,前兩次他都是喝完六樽朝露才走,現在只喝到第三樽,當然還有三樽羅!」
「原來如此,白子,那你說他會不會喝醉?」風林兒越看眼前的女孩越是滿意,想來她真的把名字取對了,這小白子的腦筋永遠像太陽一樣亮晃晃,什麼事到她眼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像黑子那丫頭,老是丟三落四,亂打迷糊仗。
「不會的,每次護法總是很清醒的走出酒店大門,他不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中,所以要他喝醉絕不可能。」
白子微微一笑,都已經共同生活快五年,小姐竟然還不瞭解護法的個性,說她少根筋還真不為過。
「搞不好這次右護法會喝得酩酊大醉。」接話的是黑子,她覺得老是聽人說話沒意思,偶爾也要說說話,免得嘴皮子變笨。
「為什麼?」風林兒不想承認自己比她們笨,但,為什麼她老覺得比身旁這兩個丫頭少了點悟性?
「因為啊!今天他下山時,比上一回更生氣。」黑子信誓旦旦地說著。「我想他會用醉來解憂愁。」
這一說,風林兒整個臉又垮了下來。「哎喲!他幹嘛要生氣嘛!脾氣這麼壞,還要喝酒麻醉自己,這樣對身體不好的。」就是知道他的氣跟她有關,她才會眼巴巴的跟著下山,一聽到他還要用酒來消解怒氣,風林兒的心頭更加愧疚。
「誰教你是扶不起的阿斗!」黑子很捧場的再加油添醋。
一聽手下這句「讚美」,風林兒發飆了。
「黑子!你說話小心點,否則我剪了你的舌頭!」
沒料到一向瞎鬧習慣的主子會出現這樣激烈的反應,黑子嚇得整個人縮到白子後頭。
「對不起,大王……只是人家說的是實話。」是主子一直告誡她做人要誠實的嘛!怎麼人家說實話,她卻反而生氣。
「你敢再說!」風林兒腮幫子鼓得老大。
這時,連向來不怎麼愛管閒事的白子也說話了。「好了,大王,你別生氣,黑子說的是直了些,不過也沒說錯。」
「白子,怎麼連你都這麼說……」風林兒幾乎捶胸頓足。「哼!人家不會武功他早就知道的,要我繼承爹爹大位、領導手下也是他的意思,為什麼每次干個活他又氣成這樣子?哪有這麼容易發脾氣的男人嘛!」
「那是因為你太容易闖禍的關係。」白子靜靜地看著鼓著一張臉的主子,不敢將心頭的話全說出來,跟在她身旁快十年,深知要黑風崖風小姐承認自己悟性駑鈍,那乾脆殺了她還容易些。
「我哪有!每次借糧時,我不都乖乖聽話跟在他身邊,哪有闖禍。」
「今早誰去踢那個狗官屁股,差點被人家大刀砍到的?」
「人家……人家真的是一時大意嘛!連這也要氣。」風林兒嘟起嘴。
「護法是氣你如果有一些防身武功,今天就不會發生那種險象環生的事。」
「別再說了,說來說去你們就是覺得我笨,練不好武功,活該被氣。」她好難過,連手下都覺得她笨。
「大王,別難過了。」眼見老大眼眶都紅了,看來一場暴雨即將來臨,黑子連忙把惹人傷心的話題快速拉離。「大王,你想右護法會不會是禁慾太久才會這樣?我聽阿三說過,男人如果禁慾久了就會脾氣壞,看什麼都不順眼。」
「真的?」果然是風林兒,話題一轉,心情也跟著轉。「你的意思是說,崖奇心情不好可能跟我沒關係?只是,什麼叫禁慾?」太好了!只要跟她無關,說什麼理由都行。
「好像就是太久沒接觸到女人。」黑子歪著頭,開始回想告訴她這檔事的人是怎麼解釋的。
「開什麼玩笑,我們不是女人啊!謹嬸、紅姨、姜芽、小霜、小容都是女人……」風林兒一口氣念出成串的名字。「他怎麼可能禁慾過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