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嫂,帶她去擦藥,然後再帶她到書房來見我。」他將她拉出了懷中,推倒洪嫂的面前。
剛才他雖然已盡量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了她,但她的身子肯定免不了還是有些破皮擦傷。
蘇韶晴還沒有自驚嚇中完全回過神來,幾乎是毫無意識地跟著洪嫂走。
直到走了一段距離,在她的心神猶未定之際,她依稀聽見李毓棠怒聲命令洪伯將那棵樹給砍了,將那座鞦韆給拆了。
※※※※
書房裡,李毓棠沉著一張怒容,他只要一回想起剛才驚險萬分的情景,胸中的怒氣就燃燒得更加熾烈!
當他看見她輕盈纖瘦的身子坐在蕩得半天高的鞦韆上,一股蝕心噬骨的恐懼立刻揪緊了他的心,深怕自己將再一次嘗到絕望的痛楚滋味。
尤其當他目睹她的身子自鞦韆上摔墜下來時,他幾乎又再一次經歷了那種心被刨盡刨空的感覺!
好在他及時接住了她,好在她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要不然∼∼他不以為他能承受得住那結果。
只要一想像她的身子像瓷娃娃一般地重重摔跌在地上,她的心就彷彿被澆上了熱油,炙熱焚燒,劇痛不堪!
他溫怒、他憂慮、他恐懼,那種撕心扯肺、肝膽俱裂的驚痛,他絕絕對對不願再領受半次!
蘇韶晴一踏進書房,就看見李毓棠緊繃著一張臉的模樣。
「毓棠哥∼∼」蘇韶晴低喚了聲,睇著他緊繃的怒容,其實她的心裡是有些不平衡的。
剛才要不是他突然出聲吼她,害她嚇了一大跳,她也不會一個不小心從鞦韆上摔了下來,要不是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接住了她,恐怕她的一條小命早已休矣!
她都沒怪她差點害自己喪命了,他還擺出那張生氣的臉來給她看,也不想想剛才那意外到底是說造成的呀!
不過,這些話她只敢放在心裡想想便罷,可沒有勇氣真的對他這麼嚷嚷。
「誰帶你去玩那座鞦韆?」李毓棠沉著臉質問,一看見她,胸中的怒氣又再度翻湧了起來。
「沒有人帶我去,是我自己無意中發現的。我看它綁得十分牢固,忍不住就坐了上去。」
「綁得牢固就不會有危險嗎?你不怕摔下來?」那時看她嬌小的身子蕩得天把吧高,他的心彷彿也被高高地拋了出去。
「我從小就很會打鞦韆,根本不可能摔下來的!」更何況,六、七歲的娃兒都能玩了,哪會有什麼危險?
「怎麼不可能?」他沉著臉怒叱。「你剛才不就摔了下來?」
「那是因為∼∼」還不是因為他突然大吼大叫嚇壞了她!蘇韶晴硬生生地將這句辨駁的話吞進肚子裡,因為他肯定不會喜歡聽見她那麼說。
「都不是小娃兒了,還這樣不端莊?一個舉止優雅的大家閨秀,絕對不會玩那種遊戲,纖纖她就從不曾這樣!」
柳纖纖!又是她!夠了!真是夠了!蘇韶晴再也忍受不住地嚷道:「我不是柳纖纖,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難道在李毓棠的面前,她一輩子就只能當柳纖纖的影子、當柳纖纖的替身嗎?不!她不要!
「住口!」李毓棠怒喝,彷彿被踩到痛處一般的暴怒。
「為什麼要住口?」激動的情緒令蘇韶晴管不住她的嘴巴,她又悲又氣又委屈地叫嚷著。「我說的是事實,柳纖纖已經死了,死人是不可能復活的,就算她再優雅、再端莊,現在都只剩下一覃骨灰了!」
「你——」李毓棠怒極地舉起手,作勢欲揮掌相向。
他高高揚起的右手硬生生地頓在半空中,額上暴跳的青筋顯示他正努力隱忍著滿腔的狂暴怒氣。
蘇韶晴驚愕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竟想打她?
她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創傷,使她近乎負氣地叫嚷:「你想打就打吧!我已經受不了你老是將我和一個死人相提並論了!」
她挑撥不馴的話令李毓棠的最後一絲理智被怒火燒斷,他高舉在半空的手用力揮下——
砰的一聲巨響,他那有力的大掌不是落在蘇韶晴的臉蛋,而是落在一旁的木桌上,他的力道之大,差點當場將桌子劈成兩半!
沒有挨他的耳刮子,蘇韶晴的心中並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安慰與歡喜,反而感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她知道,他之所以會下不了手打她,並不是因為心疼或是捨不得,而是因為自己的這張臉!
要不是她的容貌有幾分像柳纖纖,他恐怕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一思及此,她就覺得好難受、好悲傷,她寧可他真的動手打她,即使會疼,也絕對比心痛欲碎的滋味要好些。
「你好自私!」她傷心又絕望地對他嚷著。「就因為你念念不忘柳纖纖,所以就要我成為她的影子、她的替代品!在你的眼底、心理,我除了這張臉之外,難道再也沒有別的意義了嗎?」
情緒激動地嚷完,蘇韶晴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跑開,留下李毓棠一個人,為了她剛才的叫嚷而大受震撼。
她除了那張有幾分與柳纖纖相似的臉之外,對他來說真的半點意義也沒有嗎?會是這樣嗎?
他沉重發疼的心,沒有給他任何的答案……
第五章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帶來了溫和舒緩的熱度,卻暖和不了蘇韶晴內心的蕭索與悲涼。
自從那天李毓棠差點打量她之後,她在深受刺激之下幾乎像變了個人似的,原本強裝出來的樂觀與堅強徹底崩解,信心盡失,也完全提不起興致與精神去學那些那些希望她學的東西了。
在這種無心的狀態下,她的繡帕上總是一團歪七扭八、慘不忍睹的圖樣,而她彈出的琴音,簡直就像是個完全不懂音律的娃兒在亂撥亂玩似的,那噪音般的琴聲簡直不堪入耳。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近日表現出來的成果令所有人搖頭歎息,但她就是無法振作,沒有心再去學習。
就算她真的學得很好,就算她真的成了個談吐合宜、舉止優雅的大家閨秀,那又如何?在在的眼中,她終究不過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